姚京明的目光太過直白,想不被李民赫發現都難。
對方低頭看着他,四目而視。
姚京明的心跳像是化身小鹿,在胸腔内不停亂撞。
姚京明感覺到内心的悸動,率先敗陣,硬生生避開對方的視線,捂住要從胸腔硬生生撞出來的小鹿。
李民赫沒說什麼,繼續望着綻放于天空的煙花。
煙花結束得很快,兩人收拾好後,姚京明提着袋子坐在摩托的後座,環住李民赫的腰。
摩托車啟動,夜晚的風溫柔地拂過兩人,向後飄去。
姚京明貼在對方的後背,感受對方溫暖的體溫。
此刻,他似乎不再是他,卻又是他。
他是他。
姚京明變得有些貪婪,貪婪到竟想讓時間變慢些、變長些、變久些。
甚至說暫停下來,不要繼續流逝下去,永遠地停留在這裡。
可是,時間沒有停止,世界也在繼續運轉。
隻有摩托車停了下來。
李民赫将他送到居民樓下,為他摘下頭盔,盯着他的眼睛好似彙集千言萬語,最終隻說一句,「晚安,明天見。」
「晚安,明天見。」
姚京明,明明是個直男,卻是生出不舍之意,卻也止于内心,沒有溢于言表。
他的注視下,李民赫重新戴上頭盔,卻又放下頭盔。
李民赫望向他的眼睛,「其實……」
姚京明疑惑對方怎麼又摘下頭盔,問:「怎麼了嗎?」
「你不是京明吧?」
姚京明心下一顫,不敢回應,愣在原地不知怎麼回答。
「你跟他長得很像,可一言一行,都不一樣。第一眼,第一面,第一個動作,就看出來了,隻是我不想相信,我以為隻是他在跟我玩,可我面對你的時候,沒有跟他在一起的感覺,也實在無法說服自己——你就是姚京明。」
姚京明像是這個世界上的被1:1完美複刻的赝品,但在真正了解真品的狂熱愛好者面前,變得無處藏身,他隻能保持沉默,聽着對方的話。
「京明他,跟我的第一次見面,并沒有跑。而是親了我,作為他的答謝,很特别。而這些,我跟你闡述的時候,你并沒指出來。」李民赫的情緒很穩定,可每句話都像是一把刀子,深紮于栖息在姚京明内心的小鹿身上,「你可以告訴我,他去哪了嗎?他還活着嗎?」
「我不知道。」
姚京明說的是真話,他确實什麼都不知道,卻又希望他知道,知道哪個才是他,他為什麼要經曆這些,為什麼一覺醒來就到這個到處都是荒唐的世界,為什麼又因為眼前這個人動搖他的感情。
李民赫盯着面前跟他喜歡的人一模一樣,卻又百般不一的人,問出他心底最想問卻不想承認的問題,「他死了,對嗎?」
姚京明低着頭,似是低到塵埃,「我不知道。」
李民赫眼圈泛紅,擡頭深呼吸一口,想開口,卻又止住。
姚京明也沒說話,明明他知道,對方對他的好都隻是因為這個世界的「他」,而不是他;明明他是直男,他不可能,也不應該喜歡上對方;明明處在陌生的世界,卻是對一個陌生人産生了情感。
明明、明明……
那麼多的明明加在一起,可還是讓他的鼻頭酸澀。
這是什麼感覺?就像是一堆的甜橘子,偏偏他挑中的是唯一一個酸橘子,也偏偏他吃不得酸,酸得他眼淚都掉出來了,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沒哭,隻是鼻子太酸了。
「不怪你,不怪你……」
姚京明的肩膀被李民赫的手輕輕地拍着,對方連說兩個不怪他,卻比怪他,更讓他難受。
他更希望對方怪他,似乎這樣才能減少他内心的愧疚感。
李民赫說完後,沒有再說話,戴上頭盔,騎上摩托車離去。
姚京明的手伸出去想要挽回,卻又縮回來。
他沒資格。
他隻能默默地望着對方藍色的背影,跟着車尾光一同拐進巷子深處,消失。
回到家後,姚京俊正和姚秀文坐在客廳看電視,見他回來,都側過頭看。
「哥,你去哪了?」沙發上的姚京俊好似不再跟他置氣,問,「怎麼現在才回來?」
姚秀文則是起身往廚房走去,邊走邊問:「京……姚京明,這麼晚才回,吃過飯嗎?」
「我不餓,有些困,先睡了。」
姚京明失神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閉上眼睛。
他的心髒在刺撓,在灼燒。
他不明白他的情感為什麼會變化得如此之快。
他想應該是這個世界的詛咒,是這個世界帶來的懲罰。
姚京明累了,身心俱疲,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不是鬧鐘,而是李民赫的來電。
他忙接通,還沒開口,手機那頭的人先出聲,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您好,請問是姚京明先生嗎?」
「對,我是。您是……」
「這裡是牙川區警察署非正常死亡調查組組長金熙俊刑警,請問您認識李民赫先生嗎?」
「對,我是他朋友。」姚京明忙抓緊手機,「請問他怎麼了嗎?」
「李民赫先生,死了……」
姚京明聽到那兩個字,心髒驟然一縮,空氣不再流通,仿若置身真空。
他手機從他手中滑落,掉在床上。
他曾貪婪的希望這個世界的時間可以變慢些,變長些,變久些,甚至說暫停下來,不要繼續流逝下去,永遠地停留在他和李民赫相處的時光,卻沒想到這貪婪的想法卻是如催命符般,讓對方在他的生命中永遠停留。
他是他,卻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