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廷把門關上了,發出沉悶的“砰”聲。
沈臨吞了口口水,把二郎腿也慢吞吞地放了下來,開始正襟危坐。
“沈甯安。”
沈臨還是不熟悉這個名字,慢了半拍才意識這是叫自己,這不能怪他,已經六個月沒有人叫這個名字。
别墅裡的人都叫小沈。
沈臨緊張地說,“在在在。”
然後視線快速移到手背,和人對視簡直是酷刑。
沈臨隻會覺得尴尬。
場面一時有些寂靜。
陸嶼廷拉了椅子坐下,猶如會審的場面,溫和道,“你不問點什麼嗎?”
沈臨嘴快過腦子,還客套起來了,“你先問吧,你先問。”
陸嶼廷眼神很冷。
沈臨手扣沙發,擡眸看了過去,不得不假笑道,“那我先問……”
反派年齡其實不算大,今年也才二十七歲,二十歲在國外就修完了學業,四年自主創業,三年榮登福布斯排行榜,堪稱青年才俊。
但眼下這個時候正是反派父親執意要求反派接手陸家的時候,要他抛棄在國外的所有經營,不同意,便用婚姻困住他。
不喜歡女人,那給你挑個男人。
挑個品行敗壞、容明征不要的男人。
專門找死穴。
父子關系真的堪憂。
沈臨語言組織能力不是很強,扣了扣手指,随便想了個問題,“昨天的管家和廚師伯伯呢?”
一開始到臨景山,他确實不适應家裡還有其他人。
但是後來發現别墅面積太大了,廚師和管家更像是鄰居。
半年過去,倒是相處的很好。
他不想因為自己讓人家都失業。
陸嶼廷眉心微擰,壓着聲音說,“你就問這個?”
沈臨有些謹慎,小聲道:“不能問這個?”
“辭退了。”
沈臨頓時很難受,這年頭不好找工作啊。
因為他自己上輩子就是個倒黴的社畜。
打工人最能共情打工人。
陸嶼廷看到這人的神色,諷刺道,“他們工資是年薪,比你無業遊民賺得多。從陸家出去,不愁找下家。”
沈臨被噎了下,負罪感稍稍降低。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陸嶼廷看着前面的人表情放松了起來,仿佛是解決了心頭大事一般。
“……”
他實在覺得新奇,起身就走到人面前,青年吓得脊背貼着沙發邊,仰頭看着他。
“你還有功夫關心其他人?還在我面前裝?”語氣很是匪夷所思。
“你和沈家達成了什麼協議,說,不然我讓你死在這裡。”陸嶼廷真從腰間摸出了一把槍。
抵住了沈臨脆弱的下巴。
往上頂了頂。
逼迫人看他。
沈臨頭一次離死亡這麼近,他的情緒從小都是比較平的那種,眼下卻硬生生被人提了起來,瞳孔都被帶着亂顫。
“協議??沈、沈雲霄給我的囑咐?”聲調磕磕巴巴的。
沈臨害怕地抓住人的手腕,腦子快速地回想着,他慌不擇路地說,“你等等等……我馬上想。”
過了半年了,他都快忘的幹幹淨淨了。
沈臨磕磕巴巴地說,“什麼、什麼暢輕計劃……讓我去看投标人……王、王老闆?讓我一周給他發一次消息?我其餘想不起來了。”
“沈——”
沈臨更吓得閉上了眼,反正也想不起來了,就大聲喊道,“你你能開槍給我說一聲嗎?我好準備下。”
睫毛撲簌撲簌地抖,像是開合的扇子。
陸嶼廷沒想到會吓得這麼成功。
沈甯安不能死在他手裡,至少不能這麼明顯的死。
他是真蠢假蠢。
沒見過槍?他沒有上膛。
陸嶼廷沒有說破這件事,隻是接着問,“你發了什麼消息?在哪裡發的。”
手腕上攀附着一雙白皙的手,像是什麼菟絲花一樣。
青年視死如歸,現在還不敢睜眼睛。
手機昨晚檢查過了,除了一堆亂七八遭的遊戲和漫畫,以及通訊軟件上一堆買谷群聊,沒有沈家人的聯系方式。
那就是用的其他東西傳話。
電腦麼?
沈臨聞言立馬交代:“在樓上啊,我放在我的痛包裡了。”
陸嶼廷皺眉:“什麼?”
“痛包啊。”沈臨情緒又喪又緊張,仰着下巴很累很酸,自暴自棄地想,反正快要被槍斃,索性洩了力氣。
下巴殼放在槍管上了。
陸嶼廷覺得手有點重。
“……”
大約二十分鐘後。
陸嶼廷讓人提着個花裡胡哨的包過來了,沈臨坐在原地,探頭看了看門外,驚喜地發現是管家。
沒走嗎?!
由于表情過于明顯,被陸嶼廷看到了,他隻好趕緊收斂。
這個包味道過于不好聞了,沈臨拿到後發現上面甚至沾了點泥土,頓覺不對,“你給我扔垃圾桶裡了?”
語調甚至有些上揚,莫名給人一種“質問”的感覺。
陸嶼廷一記冷眼看過來,沈臨頓時安靜如雞,規矩本分地把電腦從包裡拿出來。
背面全是些貼紙。
他有點尴尬。
“你和他說了什麼?”陸嶼廷冷聲問。
沈臨餘光瞄着人在擦槍,他心裡很是犯怵,小心翼翼地說,“等下等下啊,我馬上就翻出來了。”
陸嶼廷見他态度良好,倒也沒有恐吓他的意思了。
不過這也能哭?
睫毛是潮的。
至于麼。
陸嶼廷閃過昨晚的回憶,掌心有些許發癢。
沈臨把電腦放在膝蓋上,挪動了下位置,想了想,仰頭看着人,“你要不坐下?”
腳腕上還綁着鐵鍊子。
不太便于移動。
這種詭異的禮貌讓氣氛從一個極轉向另一個極。
陸嶼廷沉默片刻,盯了人幾秒,随即把槍塞進腰間,真的彎腰坐下了。
沈臨把電腦對準人,他像個向老師彙報PPT的人一樣上下滑動觸摸闆,老老實實地說:“沈雲霄讓我發郵件,但我不懂這個,我都是複制粘貼這裡的,全部都在這裡了。”
電腦頁面上,赫然是Chatgpt的網頁對話。
“……”
陸嶼廷現在理解了他為什麼能把“暢雲計劃”記成酸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