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争鳴一夕之間大受摧折,頭發都白了幾根。聽到兒女失蹤,仿佛摘了心肝一般。傅溶那點别扭勁兒瞬間被壓倒。他心中有些不忍,道:“我真的沒事,是蛇血。”
傅争鳴道:“讓大夫看看。”
傅溶道:“等會……”
傅争鳴不由分說,把人拽走。
仆人們簇擁着一大家子往回走,忙着張羅大夫問診,服侍小侯爺沐浴更衣。又要準備午膳,忙的不亦樂乎。傅溶喊了半天等會。場面亂糟糟的。
誰也沒注意到跟在後頭的江落。
大家都在關心三小姐歸來,大公子平安,沒人察覺江落這個外人。
江落有些站不住,扶着柱子坐下。左眼好像有一團火焰要燒出來,燒得人頭暈眼花。她獨自靠坐着,是這場熱鬧中的局外人。
大夫先給傅年年診脈。趙梨心疼得不得了,痛哭失聲。奶娘們也都抽噎不住。趙梨摸索女兒的胳膊腿,疼得跟心肝肉一樣。連那年紀不大的二公子傅明也湊到跟前,拉着她的小手,說道:“妹妹可算回來了。哥哥給你留了桂花糕,你起來吃呀。”
一大家子劫後重生般狂喜。
大夫診斷完,确認傅年年沒事,不過水米未進有些虛弱。傅溶實際上也隻受了點外傷。聽到這兩個消息,傅争鳴懸而未決的心總算落回肚子裡。他如釋重負,傅家祖宗在天有靈,有驚無險。趙梨也念了幾十聲阿彌陀佛。
全家都跟在祈禱,要去廟裡燒高香。
江落冷眼旁觀,聽他們又哭又笑,覺得很新鮮。
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大家庭。
傅年年才六歲,還是個小寶寶呢。雖然倒黴被蛇抓去,可她身負氣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有一雙為她哭泣擔憂的父母,兩個挂念她的哥哥。
一家人團聚美滿,同悲同喜。
而江落降生,沒有父母族人,隻是孤孤單單的一個。
江落眼睛有點癢,她低下頭,擦了擦血。
傅溶撥開人群,逆流而上,沖回門口。衆人都意外地看着小侯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傅溶扶起江落的肩膀,把人抱回自己的房間。江落躺在小榻上,傅溶命人送來清水。他一隻手托着她的後腦勺,一隻手舀溫水為她沖洗眼睛,小心仔細,循環往複。
江落眼球裡遍布紅血絲,她有點想揉。
傅溶握住她的手背,“很癢嗎?”
江落道:“嗯。”
傅溶為她擦幹臉上水珠,道:“你别動,讓我看看。”
他輕輕扒拉開她的上眼皮,觀察一番,發現乳白色晶狀體下面埋伏着異物,那東西在遊動。要鑽出來似的。江落很不舒服,老想撓,把眼角一塊皮撓破了。傅溶不得不控制着她的雙手,問道:“蛇房裡發生了什麼事?”
江落道:“毒液噴到了眼睛裡。我進入了幻境。”
傅溶怔住,他對此一無所知:“幻境。”
江落說了來龍去脈,在錢府經曆的一切,包括化蛇那段。傅溶如聽天書。本以為他吸引大部分蛇潮,讓江落炸死蛇母,抱出傅年年,配合協作會更加順暢。誰知道竟然牽扯出這麼一大段波折。那麼危險的情況下,江落一個人昏迷在蛇房。
傅溶不敢想象,她要是也被蛇母攻擊會怎麼樣。
“都怪我。”傅溶悔不當初:“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差點害了你。”
“我沒事,”江落拍拍他手背,安慰道:“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嗎。”
“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這件事與江落毫無關聯,他應該自己去的。
江落道:“你不要自責。那是你妹妹,我也想盡一份力的。”
傅溶望着江落的眼睛,她幻境裡孤立無援,肯定很艱難。
他心中泛動漣漪,更加愧疚自責,“我給你塗點藥。”
江落微笑道:“好。”
傅溶打開藥箱,抹了一小塊雪白膏體,弄在手背上勻開。然後細緻塗抹在她眼皮,眼尾,眼臉。沿着一圈慢慢打轉。起到按摩舒緩的作用。膏體清涼滑膩,帶着陣陣芬芳。江落的不适感有所減輕,在他的安撫下身心放松。她枕着傅溶的膝蓋,不再亂抓亂撓。
傅溶輕聲問道:“現在還難受嗎?”
江落道:“我好多了。”
她感覺之前遭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種藥隻能起到緩解作用,無法根除她眼球中的異物。
傅溶塗完後,将帕子蓋在她臉上遮光,道:“你休息一會兒,我去換身衣裳。待會我們回王府,讓舅舅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