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實驗室管理規則裡是不可以在裡面吃飯的，但是導師說了，實驗室就是家。

清梨等師門衆人認為，我在家裡吃飯是沒問題的。

清梨今天吃小籠包配豆漿。

A大有兩個賣小籠包的窗口，一個在一食堂一樓，薄皮灌湯包，四塊錢一籠，七個，皮薄湯鮮，咬一口湯水噴出來。

一個在二食堂，發面鮮肉包，油透過面皮出來，一籠五個，阿姨利落挨個拿塑料袋兜起來，往沾着熱氣的透明袋裡再添加一勺蘿蔔榨菜。

從前小師妹第一次見到阿姨快速添勺榨菜時，瞬間瞪大眼睛，黑框眼鏡下表情凝固，接過袋子的手顫抖僵硬，從小到大沒見過小籠包外加榨菜的吃法。

小龍排在她後面，習以為常，對她的驚訝表示更驚訝：“就是這麼吃啊，小籠包不加小菜怎麼吃啊？”

小師妹焦急搖頭：“不是啊，小籠包就是小籠包啊，我們家那邊，就是隻有小籠包，不配任何東西的，就是純包子吃啊！”

兩人因為飲食差異争了一路。然後到了實驗室發現應清梨買了兩籠包子，半份沾辣椒，半份沾醋，半份榨菜，半份單吃。

飲食差異在絕對的愛吃面前并不存在。

今天清梨幹脆買了四份小包子，辣椒榨菜和醋各一份。

“清梨，”連翹打斷她，低頭遞過來一張A4紙，“這張表格要簽名。”

清梨放下一次性筷子，在台面找筆。衆所周知，筆是相當容易丢的東西。

桌面上隻有一本冊子和一支鋼筆。冊子上的筆迹字如其人般秀氣，記着博士課題實驗進程，鋼筆細長，朱紅配銀色紋理，精緻高檔。

祝今宵剛剛被叫去導師辦公室。清梨随手撿起學長的鋼筆。

與預想中鋼筆的冰涼不同，隻一瞬，她的手指便被灼傷，仿佛滾燙熔漿聚集于一處，貼合住她觸碰筆身的指腹，劇烈的驅魔能量如火山般在這一處小小的接觸點爆發。

清梨瞬間扔下鋼筆，手停在半空微微顫動，指腹處已經出現淡白色的灼燒痕迹。

電光石火的一瞬，但絕不是幻覺。

“怎麼了？”小龍在旁邊吃煎餃，筷子上還夾着半個粉條餡兒餃子，等着排隊簽表格。

清梨表面仍然淡定：“這支沒水了。”

小龍從耳後摘下一支水筆遞給她。

她接過筆簽字，指腹的小塊傷疤已經在強大自愈能力下轉瞬恢複，但剛剛灼人的傷痛感絕非錯覺。

簽名的最後一筆拖長，超出黑線表格外框，清梨憤憤收筆，在筆帽咔嚓閉合聲中，不高興地想，師兄怎麼能連一支筆都是聖器。

獵人最讨人厭的就是他們有各種武器。本來吸血鬼多麼逍遙自在，都怪他們批量生産出了專門的銀子彈。

當今的獵人高層中，首領谷雨是最危險的獵人，據傳更是最天賦異禀的煉器師。故而這屆獵人的裝備變換無窮且充足。

清梨快速做出決定，自己得摸清楚學長有幾件聖器，都是什麼威力。

最好是隻有一兩件，她能想法子避開。

之後幾天仍然是正常相處。清梨待在祝今宵身邊做着實驗，沒有找到關系更進一步的機會。

除了确認出師兄确實很倒黴。夜宵方便面裡，就師兄的總是沒有調料包，次次隻能清水泡面餅。好在清梨是錦鯉氣運，總能剛好多出一包分給他。

以及灼傷她的鋼筆，再也沒有見師兄用過。她沒法确認等級。

*

A大外面過三條街就是購物廣場，周邊商業街有不少美食店。

今天五點，小師妹約清梨一起逛街，二樓開了家谷子店，師妹要去抽一番賞，帶上清梨可以增加抽獎運氣。

在抽中一個C賞兩個B賞後，清梨果然抽到了A賞，一個限量手辦，師妹嗷了一嗓子，幸福顫抖得要暈厥。好在下午五點多不是什麼熱門時間段，沒有引起周邊躁動。

師妹在店裡仔細叮囑老闆好好打包，過一會還要和店内大屏拍照合影，估計還有二十分鐘。

清梨一個人先出商場，在商業街道閑逛買兩杯奶茶，卻看到了個熟悉身影。

那身影脫下員工外套，從西餐店裡走出來。

清梨飛速跑過去，在離祝今宵隻有幾步時，她停下腳步，理理額前劉海，甜甜喊：“師兄！”

祝今宵回頭，清梨已經湊到他身邊：“師兄在做兼職嗎？”

師兄也要像小龍一樣到處打兼職嗎？

祝今宵愣一下。他不想說謊，答：“不是，隻是幫朋友一個忙。”

清梨點點頭，原來是幫朋友代班。

“師兄結束了嗎？”清梨朝他工作的餐飲店望去。這是家24小時營業的西餐快餐店，按道理快到傍晚時生意最興隆員工最忙碌。

“我上白班，晚上回去做實驗。”祝今宵答得很快。

清梨想，獵人果然都是不睡覺的。

*

早上八點，清梨的鬧鈴響起。

她眼睛都睜不開，困得要死，閉眼，手指肌肉記憶把鬧鈴自動上滑。十分鐘後，鬧鈴又響，清梨搖搖擺擺起床。

她在梳妝鏡前打着哈欠梳頭，戴上黃鑽石耳環，她喜歡這枚耳環，寶石璀璨，生出金色光輝，很像師兄瞳孔深處的金色。

她來到昨天師兄打工的店裡，透過貼着海報的玻璃門，果然看到師兄穿着員工服在前台忙碌。

清梨收起小黑傘進店，大大方方坐在師兄看得到的座位上。

祝今宵看到她時明顯一愣，而後第一反應是低頭看手表。手腕指針清晰，黑色時分指針剛巧構成直角，現在确确實實是白天九點。

“你今天怎麼白......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清梨還在掃桌面二維碼，祝今宵從前台過來，遞過紙質版菜單。

清梨微微挺直腰，眯眼得意，這便是她想要的結果，要積極向師兄展現自己勤奮刻苦的一面。

“我這麼勤奮，當然可以早起的哦。”清梨接過菜單，貓貓唇翹起，耳邊長耳環閃動，寶石在師兄的瞳孔中反射光亮，她确定自己一定立下了好印象。

祝今宵回到後廚，二五正在給牛排拍照，存為證據。

實習生二五的審核沒有通過，祝今宵得帶着他，繼續做任務學習。這家西餐店總有魔物盜竊事件，二五要調查和抓捕魔物，祝今宵監督。

祝今宵又往大廳看了眼，清梨低着頭看菜單，還在研究椒鹽牛排和番茄牛排哪個更好吃。

他面向二五，語調加快，在二五慢吞吞比對照片時，給出直白提醒：“每次盜竊現場都有水漬，店裡鳕魚失蹤最多，偶爾有殘留的羽毛，你覺得這是什麼魔物？”

二五苦思冥想：“飛天意面妖？”

祝今宵沉默意識到，不是所有的學生都像清梨那樣聰明好學又省心，一點就通。

大廳裡，清梨吃着飯，伸個懶腰，覺得有這個空，正好可以再潤色下論文。她打開手機看文獻。

看了幾頁文獻，更困了。

八點起床，實在太不符合吸血鬼作息了。

她困到連吃飯都吃不下，今天胃口降低，剛剛隻勉強吃了一份雞米花一份牛排一份意面一份慕斯一杯蘋果氣泡水。

但她還是決定等到學長下班。

她又打個哈欠，拿紙質菜單遮住點陽光。大白天，困死了，她上下眼皮開始粘合，迷迷糊糊想，學長還要打兼職，應該家境一般吧。

後廚，祝今宵又看了眼手表，催促二五：“快點完成任務。現在太早了，搞快點。”

二五對措辭字眼有點發愣，太早了？前輩是不是在跟我說反話。

他在前輩暗含焦急的目光下勤勤懇懇思考，又确認魔物是鳥類，嘩啦啦翻書查找對應的魔物圖鑒以及對付鳥類魔物的法陣。

現在并非飯點，店裡人不多，隻有幾個座位有人。清梨看到有學生趴桌子上睡覺，店員習以為常。

她便放下心來，懶洋洋靠在沙發上睡覺。

這個餐廳面朝商業街，窗戶很多，光線明亮。陽光照進來，她不太舒服，但是她的位置已經是最角落了。

她眯着眼，想把身體往裡面再縮些。

下一秒，卻被陰影罩住。那片陰影不偏不倚，剛好遮住她的位置。

她睜眼，看到祝今宵挺拔的背影，他伸長胳膊在玻璃窗上張貼東西。長方形的新品海報，他嚴嚴實實貼了三張。每一張邊緣緊緊交疊挨着，不留一絲透光縫隙。

師兄把餐廳海報貼在與座位相鄰窗戶上，剛好遮住了光。

清梨的身影完完整整被籠罩在這片陰影下，她臉往胳膊側面藏些，非常惬意繼續睡覺。

她想自己可真會選座位，剛好就被罩住呢。

祝今宵往回走，有員工奇怪：“小祝店長，剛剛不是說海報要貼門口嗎？怎麼貼到窗戶上了？”

祝今宵回：“窗戶靠着街道，更醒目吸引客戶。”

員工看看，好像也是這麼一回事，還是咱小祝店長想的周到。

後廚，二五終于确認魔物是附魔雪鸮，并且對着書找到消滅法陣，他大搖大擺就要在人前施法。祝今宵頭疼地招呼其他員工開會，為二五引走注意力。

二五終于完成除魔，但是善後工作依然一塌糊塗，拎着魔物撲騰的翅膀，問祝今宵下一步是淨化還是制裁。

到了這裡，任務基本完成。祝今宵快速脫下員工服，整理襯衫袖口，丢下一句：“你自己想，具體步驟分别在書第237頁和356頁。”

他疾步穿過大廳，往玻璃窗看去。今天是個多雲天氣，太陽一會出來一會藏進雲裡。

祝今宵來到清梨坐的位置，看了眼她身邊的傘。太陽比之前偏移，海報遮住的位置已經擋不住全部的光，有光照到她的小腿，白皙到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