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信衍這時才驚覺他正注視着密林深處與其中的影影綽綽。
他一個寒顫,猛然收回視線,隻覺得心動過速的餘韻仍然在胸腔中蔓延,難以消退,他深深地喘息着,定了定神看向有些陳久的宿舍大樓。
舒炘此時終于成功打開那個生鏽的鎖,推動吱呀作響的鐵門走進樓中。
這裡既是最普通的員工宿舍,但環境還算不錯,走進大廳後就能看到左右兩條岔路,一條通往員工食堂,另一邊則是宿舍。
下兩層是男生宿舍,上兩層則是女生宿舍。
在每個宿舍的門前都會有名字标簽,但就像主角B說的那樣,他們一直走到宿舍的最裡面才看到趙正業的名字。
門上的名字标簽有些泛黃,字迹也開始模糊,一看便知這個人在劇院生活了多長時間。
舒炘擰動房門把手,房間并沒有上鎖,他推開沉澱一室的時光。
明明宿舍樓外還是最深的黑夜,但從宿舍的小窗外透來的卻是午後的陽光。
走廊上處處可見的文字也在此處銷聲匿迹。
與時而腐朽,時而簇新的試煉世界環境不同,這裡到處都是生活的氣息。從桌上翻開的書頁到沙發上穿過的外套,這些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此處生活的印迹。
他們仿佛回到現實世界,但在種種隐秘之處窺見奇詭。
信衍站在門口觀望,生怕驚擾這一室安靜,但舒炘卻徑直走進,他對房間中大多數東西都視而不見,他站在書桌邊掃開上面攤着的書們,抽出最下面的筆記本。
筆記本的封面有些許磨損,看起來用了很久,舒炘沒有直接打開,而是轉頭道:“你們在外面傻站什麼?快進來啊。”
信衍“哦”了一聲,後知後覺地踏進房間中,問道:“先知,你手上這本是什麼?”
舒炘低頭翻看兩頁後道:“這是劇本,和我們手上的那版一模一樣,但這本是手寫的。”
十三也湊上前看,一塊陰影就落在舒炘面前的書頁上。
舒炘:“...”
信衍也是這時候才發現十三的身高比舒炘要高一些,顯得舒炘更加嬌小可愛。
舒炘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他狠狠踩地在十三腳上踩了一腳,恨恨道:“都說了離我遠點!”
十三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被舒炘這麼說了,她悶哼一聲,沒有表達任何不滿,而是很自然地從舒炘手中抽出筆記本。
“我說這些字是不是有點眼熟啊,”十三将筆記本展示給顔九微看,“這上面的字體和試煉中出現的那些文字好像啊。”
“是嗎?”顔九微仔細掃了兩眼,“我看不出來,感覺不是同一個字型。”
而執意要湊到十三身邊的十四卻唱反調:“沒有吧,我覺得一點都不像。”
“你可閉嘴吧,你懂個屁,”十三嫌棄地站遠幾步,“還有,你離我遠一點。”
她轉頭對着顔九微解釋道:“字像不像,是要看筆劃的感覺,看這勾這撇,正常人可寫不出這樣的。”
“...行吧,”顔九微盯着筆記本上的字反複看,都快想不起來那些文字是啥樣的了,“十三姐,沒看出來,你怎麼會懂這些?”
十三頗有些自得,“上學時,我的模仿簽名可是一絕,當時所有人都來找我代簽名,看的多了,我就什麼字都能模仿。現在雖然寫不太行了,但看還是沒有問題的。”
“...你就這點出息了,”舒炘伸手,“把筆記本給我,讓我看看後續的劇情是什麼。”
他拿回筆記本翻過前幾頁,略過第一幕後看到的卻是無數被抹去的字,胡亂的線堆積成一團,完全看不清楚下面藏着什麼。
舒炘沉下臉,他往後連翻了好幾頁,見到的卻全是這種暧昧不清的痕迹。
“難道說因為我們還沒有解鎖第二幕,所以才不能看嗎?”十七提出一個可能性。
“不,”舒炘遲遲沒有翻開下一頁,“和這個沒有關系,這本筆記本來就是這樣。”
“你怎麼了?結論不應該下這麼早吧,”十七看出舒炘的遲疑,問道:“為什麼不繼續往下翻,至少我們要看看這本筆記本上會不會出現已知的第三幕吧。”
舒炘捏緊書,書頁上的褶皺清晰可見,片刻後他翻開下一頁。
這一頁終于不再是纏繞的黑線,而是一行字。
【我所來之處、我所歸之處、我所愛之人、我所恨之人。他們即是我的所在、所想、所為、所求。他們即是我。——業】
筆印深邃,勾鋒疊嶂,字裡行間皆是那人渾濁至深的靈魂倒影,信衍恍若窺見深潭,被迷蝕得幾乎跌落進去。
“小心!”十七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信衍回過神,卻看見筆記本脫手而出,書頁上的文字也從紙頁透出來,那段文字組成繩索将最後署名的業字包圍起來,然後投入【業】字中。
窗外的日暮越來越深,一眨眼天空中的星軌就劃滿弧線。
夜已經深,正是【業】複蘇的時候。
腥潮的海水順着走廊吹拂進來,人魚的挽歌也浮在霧氣中。
【業】字越來越淡,與此同時它背後的人影卻是越來越清晰。
那人的容貌模糊不清,手中握着一支筆,他顯然已注意到信衍等人,怒聲道:“誰允許你們進我的房間?快給我滾出去!”
他伸手用力一揮,信衍就覺得迎面襲來一股強勁的風,将他與其他人一起被推出房間。
信衍跌倒在地上,後背撞在十三的身上,還沒等他想明白背上感覺到的柔軟到底是什麼時,他就被左右兩股力量拉了起來。
他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嗯,這兩人分别是十七和十四,隻是他們的表情都不太好。
十四松開手,冷哼一聲對着十七不滿道:“看好你家的人,别等我來管教他。”
十七雖然也對信衍剛才的幸運色狼行為不太爽,但面對十四的橫加指責時,他當然還是更向着信衍,啟唇反駁道:“你能管教誰,你有什麼資格,你問問她認你嗎?管好你自己吧。”
十四臉色一僵,大聲道:“你小子說什麼呢?!”
他正撸起袖子朝着兩人靠近時,卻被十三擋在面前。
十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現在還在試煉中,你這人沒什麼貢獻也就算了,麻煩你不要搗亂好嗎。”
“...哦,好的,我知道了。”
此刻就連信衍都覺得十四的回應聽起來又可憐又委屈。
但十三無暇關注這一點,她用力去推動這扇被風關上的門,卻發現怎麼也打不開。
“不會又和化妝室一樣吧,”十三小聲嘟囔着,不信邪地使勁擰把手,甚至還掏出長劍。
“你這也太誇張了,小心别打到人,”舒炘看不過去,上前招呼信衍,“十三,你給我下去,信衍,你上來試試。”
而結果卻像十三說的那樣,這扇門背後的空間消失了,那本奇怪的筆記本也遺失在那個空間中。
“不行,真的找不到了,”信衍嘗試再三,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遺憾道:“明明這個房間還完全沒有調查過。”
“那現在也隻能放棄了,”舒炘很快就接受了這一結果,轉頭看向來時的走廊,“現在我們要面對的是那個東西。”
“什麼?”十三也順着舒炘的視線望過去,卻發現走廊的那一端竟漸漸陷入黑暗,而從黑暗中則不斷漫出霧氣。
顔九微眯起眼睛,失聲道:“那不會是那什麼珍妮吧?”
“就是她,”舒炘也拿出武器,“大家,打起精神來,準備好迎戰!”
他話音還沒落下,眼前的霧氣便加速席卷而來,瞬息間就籠罩了他們。
然後熟悉的白光從霧中穿透而來,消弭那些帶着潮水腥氣的霧氣,人魚的歌聲也瞬間停下。
他們又回到觀衆席中。
熟悉的舞台與熟悉的座位,這讓人多少有些茫然。
舒炘深深地吐出那口壓在喉頭的濁氣,他的舌尖還殘留着一點甜味,似是那盒糖果盒的甜味。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個不願承認的可能。
但還沒等他細想,帷幕後的聲音又響起了。
【歡迎各位貴客莅臨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