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間沒有任何線索，她們兩人隻能将注意放在一旁的書桌，上面擺放着各種類型的書，還有驗算的紙張與筆記本。而桌上的那台電腦卻已完全打不開了，就算連接了電源也沒有反應。

她們翻了翻桌上的筆記本，理所當然地發現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内容。

不過兩人本來也沒指望能看懂這些複雜晦澀的學術理論，大緻翻了幾頁就扔到一旁。

唐棠自嘲地抓抓頭發，她連筆記本上的标題都沒看懂，然而這對夫妻卻将這些難懂的學術整理了足足好幾本，她手中這本筆記本的封面上就标注第14冊。

散落在桌面上的筆記本很快就被整理起來，一本接一本疊在桌面上，唐棠清點了一遍，桌上筆記本數目竟隻有11冊。她将那些筆記本依次排開，發現缺少第5本，第6本與第12本。

顔九微一開始還不明白唐棠在做什麼，但很快也反應過來，“怎麼會少幾本呢？”她的指尖在筆記本的封面上滑動着，“我感覺那對夫妻應該性格比較有條理，做事也很有規劃。按理來說，他們不會把筆記本随處亂放。”

她撇了一眼地上的腳印，“而且入侵者也沒有靠近過書桌，不可能是他拿走的。”

“那有沒有可能是那對夫妻在離開時特意帶走的？”唐棠接着顔九微的話道，“或者是放在其他地方，比如實驗室？”

顔九微想了想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我更傾向于缺少的幾本是在他們離開時被帶走了，但就是這樣我才想不明白，他們離開時，為什麼還要特意帶筆記本，而且不是全部的筆記本，隻是其中的幾本。”

唐棠陷入沉思，盯着面前的筆記本出神，突然腦中閃過了一個想法，“對了，學姐，我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他們要去做什麼封閉式研究，那種保密要求很高，難度很大，要花費數年的研究，然後研究的内容又恰好與那幾本筆記本有關，所以他們才帶着筆記本離開，而沒有拿走證件。”

顔九微眉頭逐漸舒展，均衡考慮之後，唐棠提出的假設是當前最有可能的假設。

“有可能，如果能知道他們拿走的那幾本筆記本到底是什麼内容的就好了，”顔九微歎道：“雖然我們應該也看不懂。”

在确認過房間中再沒有别的線索與窗口後，兩人離開書房。

而二樓剩下的房間也被一一檢查，大部分房間都沒有線索與窗口，隻堆放着各種各樣的雜物，例如不要的衣物，孩子的學步車、玩具還有課本，甚至在角落中還有一架早就走音的鋼琴，上面擺着的節拍器也落滿了灰。

這裡幾乎所有的一切都滿是塵埃，而入侵者除了足迹以外，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他隻是走進這棟房子，看着它們經過漫長歲月留下的痕迹，然後又毫不留戀地離開這裡。

那麼他來到這棟房子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是否真的曾經居住在這裡？

如果是，那他究竟是什麼人，是男主人陶宏恺，還是這對夫妻唯一的兒子，陶子軒?

她們暫時無法找到答案，隻能繼續走上三樓。

三樓的格局和二樓的格局很相似，就連房間的數量也差不多，而入侵者的足迹也展示他在三樓的行動軌迹，他徑直走向其中一個房間，然後又離開走向四樓，同樣通往四樓的樓梯上也隻有向上的足迹，沒有向下的腳印。

這次顔九微不再有停頓，而是跟着入侵者的腳步，走向那唯一被打開的房間。

而這又是一間卧房，但與二樓那些刷着單調白漆的房間不一樣，這間房間的主色是帶着點灰調的藍色，不太刺眼，也不太冷淡，更像是為孩子準備的兒童房。

房間中的其他陳設也證明了這一點，但看家具的尺寸，他們的兒子應該也不是小孩子了。

顔九微一眼就望見對面那扇被打開的窗戶，輕薄的白紗窗簾在微風中起伏着柔軟的形狀，仿佛此刻隻是一個安靜的午後。然而透過窗戶，她能看到的卻是茂密的綠色樹木，與樹木之後愈加陰沉的天空。

危險的氣息從敞開的窗戶中湧進來，灌注兩人的全身，外界那團不會散去的危險氣息似乎變得更大，也更接近了，這場風暴注定要從這裡碾壓而過，隻是留給這裡的倒計時還尚不明晰。

但現在看來這時間或許所剩無幾。

唐棠緊緊地捏着尚有些潮氣的衣服，心中不定，這般可怕的氣勢現在看來卻比阿比蓋爾還要可怕，再怎麼說阿比蓋爾也隻是獨身一人的小女孩。

然而現在穿過這陰沉天空，她看到的卻是千軍萬馬般的暗湧潮流。

唐棠咬着牙，終于下定決心要強化嗅覺和聽覺，就算現在她的眼睛被山巒和綠色擋住，但她還是一樣能聽見，也能聞見。

唯一無法确定的就是她真的能聞到這麼遠嗎？

但現在她也不願多想，她能做的就隻有将所有的感知融化在耳道與鼻腔中，将看不見的網伸得更遠一些，讓它們遠到世界的盡頭，然後再回到她的身邊。

她的感知被塑造成新的模樣，化作能無限延伸的觸手，掃開所有無效的信息流，将所有異樣緊緊抓在手中。

于是在這萬千的氣息中，她聞見鋪天蓋地的腐爛氣味，那是被時間所盤剝，所肢解的味道。沒人會喜歡這樣的味道，更何況此時此刻的腐爛是許多味道夾雜混合而成的氣息。

唐棠脆弱的感知觸手也像是快被腐爛了一般，她收回這部分力量，又将所有的力量加諸于聽覺之上。

在一片山林寂靜中，她聽見無數生靈的聲響，雜亂無章卻又有着奇妙的韻律，一下又一下，帶着磅礴的、足以碾壓一切的力量逐漸接近這裡。

于是她又聽到山川與湖海崩落的回響。

那股力量正在碾碎整個世界。

“！！！”唐棠猛然将所有的力量收了回來，驚魂未定地看着顔九微，“學姐，不好了，我聞到，不，我聽到...”

“怎麼了？”顔九微皺着眉道：“你剛剛這是用了異能？别急，慢慢說。”

唐棠說不清剛才感覺到的到底是什麼，但那一定是她們所無法對抗的危險。

這一刻，窗外的風呼嘯起來，帶着腥味的潮氣湧入整棟房子，她們與它都是被狩獵的獵物。

窗外的天空陰雲不散，重重壓在上方，似乎随時都會傾覆下來，潮濕的腥味幾乎快要凝成實質。

“你剛才到底感覺到了什麼？”顔九微追問道。

剛才的感覺像潮水般從她的感知中逐漸褪去，唯有腐朽與力量深深印刻在腦中，猶如思想鋼印般無時不刻在向身體的每個角落傳遞危險警示。

唐棠喉間一動，抿下那點膽怯，将剛才感覺到的複述了一遍。

顔九微的神色也顯然緊繃起來，“那你能感覺到這股力量離我們有多遠？”

唐棠道：“我感覺不到準确的距離，因為它們的速度太快了，說不定很快就會到這裡。”

“我明白了，那些上鎖的房間就不要去管，我們沒時間檢查了。”顔九微徑直走向擺放在房間中間的行李箱。

箱子的一邊是一串腳印，看來這個行李箱應該是入侵者拿來的。

顔九微沒有猶豫，直接打開箱子，箱子中一大半都是各式各樣的衣物。看闆式和尺寸應該都屬于同一個成年男性，極有可能就是入侵者。

她從中拿出一雙鞋，放在地面上比對腳印的大小，它們幾乎一模一樣。

“果然就是這個人！”唐棠湊上前道，“既然他把行李放在這個房間裡，難道他就是陶子軒？”

“有可能。”顔九微依次将行李中的物件擺放在滿是灰塵的地上，這裡面不光有換洗的衣物，各種便攜式的生活用具，一次性的使用器具，甚至連緊急避難逃生設備都有。

唐棠還在夾層中找到幾本并不算厚的筆記本，恰好就有樓下書房中缺少的第5，第6與第12本筆記本，而這幾本筆記本的内容多是人體、病毒、進化之類的内容。

而剩下的其他幾本筆記本卻用更加鮮亮的墨水寫着：《方舟研究所第2938号研究實驗室實驗日志》

實驗日志本分别标注了1至5号實驗，但第一至第四本實驗日志的封面中央都被蓋着一個巨大的失敗印章，唯有第五本實驗日志的封面角落處用鉛筆寫着未完成。

唐棠眼前一亮，“學姐，你看，我之前竟然猜對了，他們真的是去做實驗研究了！”

顔九微點點頭，翻開實驗日志，第一本到第三本的主負責人是陶宏恺，副負責人是姜卉，然而到了第四本，主負責人竟然變成姜卉，而副負責人則是陶子軒。

她直覺不對，翻開第五本，而這未完成的實驗的主負責人竟然變成陶子軒，陶宏恺和姜卉的名字都不見了。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而且實驗的内容也是語焉不詳，不僅有晦澀難懂的專業術語，還有不少明顯就是代稱的暗号，她們疑惑地翻到最後一頁。

然而剛翻開，她們就察覺到不對，這張紙上滿是過水後再風幹的那種褶皺感，而且看着水痕的形狀，記錄的人應該是哭過了吧。

滴落的水珠暈開還沒來得及幹透的字，将深重的墨色逐漸暈染至無，就好像這樣做的話，那些痛苦也可以被一并沖淡，然而暈開的墨色還是會永遠盤踞在凹凸不平的紙張上，甚至它所侵染的部分變得越來越大。

顔九微的手指按壓在起伏的紙與被暈染開的文字，就算這樣她還是能讀懂那些字到底是什麼。

【方舟研究所第2938号研究實驗室第5項實驗日志，實驗開始的第472天，注入第25号複合藥劑後的第37分鐘，實驗體死亡，本次實驗已失敗。】

這場實驗不是已經失敗了嗎？那為什麼在封面上卻沒有标注。

她們又重新翻開之前幾本失敗的實驗日志，發現實驗失敗的理由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因為實驗體死亡，甚至在第三本實驗日志上還有着來源不明的血迹。

而所有的實驗目的都寫着同樣的内容，那就是研發強效逆轉藥劑。

這讓她們不得不懷疑這些人到底都是在做什麼實驗，估計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非法實驗吧。

而且當她們回過頭再去看之前的實驗内容時，更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雖然他們用了獠牙、前爪、皮毛之類用于描述動物的詞彙來形容使用實驗體，但字裡行間卻透露出一個荒誕的可能，那就是這些實驗體很有可能是人類。

而被拿走的那三本筆記本也能證明這一點，如果實驗不是和人體病毒進化相關，那麼他們為什麼要特意帶上這幾本筆記本呢。

顔九微放下這幾本讓人感覺不适的實驗日志，轉而從夾層中拿出一本薄薄的相冊，那是《方舟研究所合影留念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