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十七用相似的語調，“他的名字叫做信衍，是我的戀人。”

“你的戀人？”墨林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話，顫抖着松開手，“你說伊凡是你的戀人？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十七不滿地瞪着墨林，“我為什麼要開玩笑，當然是真的，他現在就和我們在同一個試煉中。”

墨林不光雙手顫抖起來，甚至嗓音也開始微微發顫，他似是震驚，也似是畏懼，但像是難言的興奮，“你說他是你的戀人，那麼也就意味着他也是我的戀人？”

這些話就像落下的火星，一瞬間點燃了十七，他蹙着眉大聲駁斥道：“你說什麼？他是我的戀人，不是你的！就算我們曾經是同一個人，也不意味着你可以占用我的戀人！你不是瘋了吧！”

“我沒有瘋，我怎麼會瘋呢，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我們是同一個人，戀人自然也是同一個。我願意同你分享我的眼見，我的耳聞，我的故事，難道你不願意與我分享一個戀人嗎？”墨林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微笑，他仿佛看到逐漸墜落的伯利恒之星就在手邊，而他将要迫不及待地打開這份特别的禮物。

墨林向着十七靠近，“來吧，讓我們融合在一起吧！我想沒有比這更有趣的故事了！”

而十七就像被蠱惑了般，怔愣地看着墨林逐漸靠近的手，但卻在即将觸到的瞬間，緩緩卻堅定地拍開墨林的手，嫌惡道：“你在做什麼美夢？我是絕對不會和你融合在一起的！”

墨林一愣，“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要放棄重新變得完整嗎？”

“當然不，”十七充滿惡意地笑了，“我将會是完整的我，但你記好了，不是我們融合，而是我吞噬了你！”

墨林面無表情地看着十七，無機質的眼眸中竟是漏出幾分快意的惡，“你要吞噬我？”

“對！”十七揮開劍。

墨林也動作很快，躲開了十七的攻擊，“隻是為了獨占你的戀人？”

“不行嗎？！”十七的劍逐漸伸長。

“可以，當然可以。”墨林眼中的惡意越來越盛，“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愛你的戀人，可我倒想要問你，你這麼愛他，那他知道嗎？你知道所有你隐藏起來的事？包括你是一個不完整的怪物？”

十七動作一頓，但很快又加速攻擊，“沒關系，反正我很快也會變得完整。”

“那這世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你而起的，是因為你才會有可怕的試煉，他們這些玩家才會被迫生死厮殺。你說這些事，你那可愛的戀人也知道嗎？”

“這和你沒關系！”十七就像被戳中了痛點，攻勢愈發淩厲起來。

“怎麼會和我沒關系呢？”墨林腳步一頓，向着右側一轉，而那裡剛好是信衍所在的方向！

信衍睜大眼睛，看着兩個人影在眼中急速放大，迅速旋身閃進樹叢。

刀刃破空之聲炸裂在身後，似乎下一秒就劈砍在頭骨上。信衍渾身都緊張起來，墨林剛才的動作不是偶然，他一定是發現了自己！

那麼十七有沒有發現自己？！

信衍不敢細想，全身心都放在身後的兩人身上，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可能再偷偷離開了！

他早知道十七有所隐瞞，但怎麼敢想隐瞞的居然是這樣的事，這些生澀的詞語嵌合在大腦中，磨得他頭骨生疼，他無法再細想下去。

但就算到了這一刻，他依舊願意相信十七，如果十七不願意說的話，他絕對不可能主動去問，但倘若十七願意說，那麼他也會全盤接受。

也許是因為他在潛意識中早已設想了萬千種可能，而這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此刻身後兩人的動作卻越來越激烈了，十七揮刀的動作連成一片，刀刀緻命，欲取墨林首級。

而墨林的速度也同樣很快，但漸漸他開始跟不上十七的速度，臉上崩裂出數條血痕，蜿蜒的血迹從額角滑落至唇角。他卻連抹開血迹的機會都沒有，啐出一口血沫，舔舐着鹹澀的血珠，“你惱羞成怒了？你明知道自己的做法是錯誤的。”

“閉嘴！我有什麼錯誤？！”十七暗色的刀刃上浮現出一層飄渺的暗紅色光芒，而黛青色的眼瞳中也散射出暗紅的鋒芒。

“你當然是錯誤的。”眼見十七殺紅了眼，而墨林卻絲毫不懼，竟然更加興奮地調谑道：“因為你是可笑的騙子啊，因為你向自己的戀人隐瞞了，你是可怕怪物的事實。”

“我不是！”伴随着十七的低吼聲，一旁被濃綠枝條包裹的少女雕像頓時破碎成數塊，重重地砸在小石磚上。

信衍的一聲驚呼幾乎就吊在嗓子眼上，他掐緊手掌好不容易才将這聲驚呼壓了下去。

沉悶的那聲巨響漸漸平息，回蕩在這彎繞曲折的花園中唯有十七聲聲撕裂般的喘息聲。

“我沒有，我不是騙子，我沒有對他說謊，我隻是還沒來得及說出真相而已。”也許過了許久，也或許隻是間隔了一個深深的吐息。

十七一字一句道：“我不會欺騙他，終有一日，我會将所有一切都告訴他。”

墨林冷笑一聲，“那到底是哪一天？是你抱着他的屍體哭泣的時候嗎？”

“你給我閉嘴！”十七怒道：“信衍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他死的！”

“你現在說這種話又有什麼意義，他會不會死，這你最清楚了吧。”

十七沉默不語，信衍料想此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十七一定是深深地瞪視着墨林。

因為墨林又是一聲嘲諷的冷笑，“你瞪我幹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我看你那小戀人安全得很，唯一會讓他面臨危險的人隻有你了吧？”他的語調越來越上揚，幾乎每個字都帶着滿是惡意的笑，“要我說得更清楚一些嗎？我敢打賭，不出一年，你就會親自殺了他。”

“你閉嘴。”十七向着墨林更靠近了，刀刃劃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我為什麼要閉嘴？”墨林反問道，“隻因為我說了真話嗎？”

“我不會殺他的。”十七低聲駁斥道，隻是此時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麼無力，似乎連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的話。

“你會的，你這種話也就騙騙你那傻瓜戀人，但騙不了我。”墨林躲開十七的攻擊，“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發現了，他的身體中有個很有趣的東西。而你也是因為那件東西才會注意到他的吧。”

十七沉默不語，隻剩下墨林的聲音，“而終有一天，你會忍不住親手從他體内取出那件東西。當然你可以反駁我，不過時間才會證明一切。”

他突然頓住腳步，伫立在信衍藏身的灌木叢前，他張開雙臂大聲道：“所以來吧！來吞噬我吧！就像你終有一天會找到我的那樣，他也總有一天會知道這一切，而我将在你的身體中見證命運。”

十七一言不發，舉起長劍沖着墨林的脖頸而去，電光火石間，一捧熱烈的鮮血飛濺在半空中，淅淅瀝瀝地淋在地面上，無頭屍身失去站立的力氣，沉重地向後倒去。

沒有腦袋的墨林枕在一片濃綠的樹叢上，安祥得仿佛雕像，他在慢慢地消融。

他本就是不該存在的幻影，死後自然也不可能有他的歸處。他的屍骨、内髒、□□與鮮血都将溶解在半空中，回歸到另一個人的身體中。

十七緊緊地閉着眼睛，消化吸收墨林從誕生到消亡，所看到的一切。

然而十七忽然神色一緊，他在一閃而過的片段中看到信衍的身影，如果沒有看錯的話，他就藏在這邊的樹叢後。

十七抿緊唇線，揮刀迅速斬斷這片的樹叢，然而卻沒看到信衍的身影，這難道隻是墨林的錯覺嗎？回憶片段稍顯模糊，他無法确定事實，但至少現在信衍并不在這裡。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事到如今他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信衍的性子，若是看到剛才發生的一切，那麼一定會有所顯露，他隻要試探一二就足夠判明。

但此刻，十七卻沒想過倘若信衍真的看到這一切，那他到底要怎麼做，是将一切全部坦白，還是真如墨林所說的那樣，親手殺了心愛的戀人。沒人會知道真到那一刻會發生什麼，就連十七自己也不知道。

地面上飛濺出的血迹已全部消失，它們化成更小的分子回歸到十七的身體中。十七确認周圍沒有外人停留過的痕迹之後，便行色匆匆地趕向最初的房間，他現在迫切地想要看到信衍。

而此刻信衍好不容易動用魔術師的異能從危險中逃生，腦中還是一片混亂，他還沒能從剛才發生的一切中走出來，他不知該信任已經被吞噬的墨林，還是身為戀人的十七。但他始終不相信十七會想殺了他，他決意等待十七主動向他全盤托出。

他的手指交握在一起，就算他在心中給自己下達了一次又一次放松的命令，他也知道還是會被十七發現異樣，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放松着僵硬的臉頰，努力擠出一個奇怪的微笑，然而這一切努力卻在聽到十七的腳步聲時破了功。

信衍無法，隻能徹底闆着臉，對着十七先發制人道：“十七，我發現我忽略了一個重要線索。”

“什麼線索？”十七的注意果然被轉移了。

信衍打開異能書，指着其中的某一頁，“你看，這上面的少女名叫雷娜塔，她是那場試煉中一直陪在伊凡身邊的NPC，幾乎沒離開過，但在這裡我們卻沒看到她。”

“你說她有沒有可能是這個試煉的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