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能馬上捂住十七的眼睛，但他還是強裝鎮定，掩耳盜鈴道：“這，這些都是肌肉，因為最近鍛煉比較多，”

他坐直身體，尴尬地抓抓頭發，自找台階道：“我現在就要出去鍛煉了，你要和我一起嗎？”

十七翻開書頁，頭也不擡，“不去，傍晚蟲子多，我可不想出去挨蚊子咬。”

這話說的也沒有錯，可信衍回想起過去的幾次夜跑，不由心塞起來，十七就從沒被蚊子咬過，外出時即使不着任何防護，回來一身細皮嫩肉依舊吹彈可破，雪白無瑕。倒是信衍不管戴了多少驅蚊設備，卻還是一身紅腫的包。

“我們之前不都一起的嘛？”信衍道，“我想和你一起。”

“不去，你要出去就快點走，回來的時候記得幫我帶街邊那家店的巧克力蛋糕，去晚了可就沒了。”十七翻過一頁書頁，“快去吧，我想吃很久了。”

在确定關系後，十七也徹底暴露了喜好甜食的本性，一開始信衍還會覺得喜歡甜食這點特别可愛，但見多了十七攝入甜食時瘋狂的量，信衍卻覺得過度，他總想制止十七，但每次都會敗退在十七期待的眼神中。

當然這次也不例外，信衍頂不住十七眼中的閃亮光線，認命地記下十七點的單，走出了門。

落日的餘晖中隐隐還有熱浪在翻湧，沉悶灼熱的氣息與頭頂之上密密麻麻的蟬鳴交織在一起，讓人覺得頭昏腦漲。

身旁的少年少女們總是如此嘻嘻鬧鬧、充滿活力，他們永遠不知疲憊，相互追逐嬉鬧，但卻也不知愛情真正的滋味。

信衍也曾以為他也不會知道，但當此刻他獨自走在昏黃微紅的餘燼中，他忽然就明白了，這種壓抑着迫切想要見到某人的沖動就是愛。

即使他們才剛分開，信衍就已開始記挂起那人笑着的模樣，愉快吃着甜食的模樣，站在窗邊等着他回來的模樣。

但他卻不知道，此時的十七全然沒有方才期待甜食的可愛模樣，他沉着臉打開終端，看着那條留言，沉默半晌。

【0717：你找我是要做什麼？】

而消息對面那人竟是十四。

【0614：沒什麼，不過是聽說你最近和他們走得很近。

0717：那又怎樣？

0614：不怎樣，我很欣賞你，所以你真的不考慮加入我們？

0717：我拒絕。

0614：話别說得這麼絕對。我還聽說你現在身邊有其他玩家了？】

十七眉頭一挑，面色陰沉。

【0717：你在打什麼主意？我警告你，别對他出手，否則後果應該知道。

0614：别這麼緊張，我沒有惡意，而且我知道你不會對十三出手。

0717：你到底想說什麼？

0614：說實話，我隻是想要和你搞好關系，而且你該提防的人不是我。

0717：...5372？

0614：我可不知道對方的代号，隻知道那應該是你之前的掮客。他說不定現在已經到了。】

果然是他...5372的真實姓名叫李向陽，曾是十七的中間人，大多數玩家隻能通過他來委托十七，他的異能不具有攻擊性，但對十七來說卻相當好用。

如果是李向陽的話，那他一定能發現信衍身上與衆不同的地方，而這也是十七一開始會對信衍感興趣的原因。

如果5372向信衍披露了這一點，那麼信衍是否會選擇離開？

十七抿緊雙唇，他在這薔薇色的夢境中已沉睡太久了。

如今李向陽的出現喚醒過去的記憶，也讓十七想起他真正的目标，被喚醒的現實是一場沉重的噩夢，壓在他的肩頭。

當初他所一直追求的東西，不正是這般溫馨平凡的日常嗎？

而現在他終于可以活得像普通人類時，卻已是美夢破沒之時。

十七最終還是沒有去尋找信衍，而是安靜地等在漸漸黯淡的房間中。

他不知道李向陽會對信衍說什麼，他隻知道當信衍了解這一切時，命運就會從此踏上不可回頭的軌道。

也許信衍會接受，但如果他不接受...

十七微微垂下眼睑，他沒有任何動作，在這片寂靜中，他忽然就覺得溫暖與甜蜜，就算這樣，信衍也一定會為他帶來喜歡的巧克力蛋糕。

甜蜜微苦的，就像此時他等待命運降臨的時光。

與此同時信衍拎着一袋子甜品，莫名其妙地看向面前攔住去路的人。他已經左右來回讓了很多次，卻總和那人撞在一起，讓他不禁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擋在面前。

看着那人若有所思的眼神與越來越上揚的笑意，信衍便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頗為不耐煩地開口，“你誰啊？快讓開，家裡還有人等着我回去呢。”

那人來回上下地打量着信衍，“傳言中十七喜歡的人就長這樣？不過如此。”

“你說什麼！”信衍輕易就被激起火氣。“你什麼意思？！”

那人眼角上挑，略帶輕蔑地笑道：“字面意思。”

“你！給我再說一遍！”信衍不是這麼容易生氣的人，誠然他會因為十七而更容易情緒起伏，但他不應該失控到這般地步。

然而當他注視着那人眼底微紅的光澤時，理智瞬間就蒸發了，視野中瞬間染上紅光，一切都變得虛幻，仿佛他沉沒于深紅的水面之下，周圍的人影天空都開始無端搖曳在眼底，唯有面前的那人變得更加清晰。

那人猙獰着笑意，裂開嘴張牙舞爪道：“你不過如此，根本就配不上十七。明明是我陪着他的時間更長。”

那人的話輕忽地漂浮在空氣之中，又忽而散落開，沉沉地墜在泥中。

信衍躁動的神經被輕易挑起，猛然攥住那人的領口，擡起拳頭卻停在那人面前，遲遲沒有打下去。

因為那人的容貌開始不斷變幻，一夕是出言挑釁的陌生人，忽而又成了正用輕蔑眼神注視自己的十七，似乎在無聲說着失望。

兩張臉在信衍的眼中不斷流轉，而最後化成深深的漩渦，他開始什麼也看不清了，唯有深沉的紅色與黑色交織成一片深深的血色夜空。

“砰”地一聲，信衍的臉歪在一旁，臉頰與手掌上的鈍痛在微微發熱，皮層深處的血管不斷躍動，仿若岩漿般即将噴湧而出。

“呵，”他輕笑一聲，斜着眼看向滿臉深沉的那人，“我不管你剛才是在耍什麼可笑把戲，但你記住在我這兒，行不通！配得上十七的人就隻有我！”

他攥着那人衣領的手翻掌狠狠一推，惡聲惡氣地罵道：“快點給我滾。”看着那人陰晴不定的臉色，他隻覺得暢快。

四周的人三兩成群，竊竊私語地對着他們指指點點，但信衍毫不在意，他眼中唯有那人的樣子是清晰的，四周其他的場景還籠着一片昏暗的紅色。

那人沉默半晌，突然低下頭輕笑道：“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話，你比我想象中得要好些。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李向陽，代号是5372，此前一直擔任十七的中間人。”

“有證據嗎？”信衍顯然不會輕易相信。

李向陽攤開手，“沒有證據，但我沒必要說這麼容易被揭穿的謊，隻要我和十七見上一面不就知道了。”

“那你有可能是向借這個說辭來伺機靠近十七。”信衍油鹽不進。

李向陽不由後悔剛才把信衍惹得太過了，他抿了抿唇，“那我讓十七給你解釋吧。”

而等待了許久的十七也沒想到，他等到的第一條消息竟來自李向陽。本已完全沉寂的内心徒然生出一點希望，看來李向陽暫時也沒打算和他撕破臉皮，那應該也沒對信衍說些不該說的話。

十七頓時放松身體，給信衍發去消息。

怎料收到十七消息的信衍對李向陽更是臉不是臉了。

聽這人剛剛的話，再加上十七對他熟稔的态度，這家夥分明就是他的情敵！

信衍的心中不自覺地泛起了酸，惡狠狠地盯着走在前面那人的脊背，直盯得李向陽一陣發憷。

然而在吃味之餘，信衍又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事，但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一直到行至樓下，看着家中映出暖黃燈光，信衍的内心終于平和些許，不管十七和李向陽認識了多久，至少現在一直留在十七身邊的人是自己。

他迫切地想要見到十七，觸摸十七的身體，以此來證明他才是第一位。

所以當十七對他伸出手時，信衍毫不猶豫地将手搭在十七的掌心，深情地凝視着十七的雙眼，“親愛的，我回來了。”

十七不耐煩地點點頭，“我知道你回來了，東西呢？”

“什麼東西？”信衍有些茫然。

“你說什麼東西？”十七蹙眉，“巧克力蛋糕啊。”

信衍的雙眼一下子變得空茫。

明明在遇到李向陽之前，他還拎着一袋子甜點，但現在全不見了...

這一定是李向陽搞的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