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短暫又漫長的片刻後,信衍松開手,他不明白他與十七的關系怎麼會進展如此迅速,但這不妨礙他把握機會,謀求更多的福利。
他退開小半步,攬住十七的肩膀,期待地問道:“你當真喜歡我?”
十七的臉頰也因為親吻而微微泛起紅暈,他小聲地抱怨道:“這有什麼好問的,難道你不喜歡我?”
他難得會露出這般嬌嗔的模樣,讓信衍隻覺得心跳不由紊亂浮動,不由自主地一把摟住十七,他們的胸膛相貼在一起,心跳的鼓動也漸漸融合。
十七的臉貼在信衍的肩側,小聲道:“你心跳得好快啊...”
信衍隻覺得他的人生從未如此快活過,懷中的人對他而言就是一切,他的靈魂因此而完滿。他忘乎所以地偏着頭蹭了蹭十七的頭頂,“心跳快是緊張,緊張是因為你。”
“因為我?”十七小聲地問道:“可我什麼都沒做。”
信衍沒料到十七會說出這麼可愛的話,他收緊雙臂,讓十七靠得更近了,“當然是因為喜歡你。人的情感不都是這樣的麼,心跳都是為了喜歡的事物而存在。就比如而我的心跳是為了你而存在的。”
“盡說這種甜言蜜語,這難道也是因為緊張才說的?”十七輕笑一聲,唇邊含笑,眼中燦若晨星,這分明就是戀愛時的模樣。
信衍的心情也慢慢平靜,打趣道:“那當然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我喜歡你。”
“那你說得這麼熟練,以前也有喜歡的人?”十七裝似不經意地問道。
信衍神色一緊,盤問戀人的過去經曆果然是戀愛中必經之路,就連十七也不例外。他本以為像十七這樣的性格,必然不會太在意這些,卻沒想到第一個發問的人是十七。
但當信衍回憶起情史,卻發現他還真的沒什麼好怕的,雖說有不少學弟學妹們沖着他的臉來表白,但他愣是一個都沒有接受,而那些被拒絕的人也很快就會發現信衍的本性,而抛棄他去追逐下一人。
信衍頓時挺起胸膛,理直氣壯道:“我之前沒喜歡過任何人,我喜歡過的就隻有你而已,甜言蜜語說得熟練,那是因為話由心生。”
“倒是你...”他想起6982,頓時不爽道,“之前應該有很多喜歡你的人吧,這麼多人你就沒有一個瞧得上的?”
十七重新坐下,“當然沒有。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信衍挨到十七身旁,哼哼唧唧道:“真的嗎?我不相信。”
十七聞言,直接伸出雙手去扯信衍兩邊的臉頰,“你不相信?那我也不相信你。之前在學校裡,可有不少男孩女孩偷瞄你,我看得清清楚楚。”
信衍被十七扯着幾乎不能好好說話,隻能含糊道:“當然沒有,我生來就是為了遇見你。”
十七才不相信他這種鬼話,但還是忍不住輕笑着松開手,“那我就姑且相信你吧。不過是時候該做正事了。”
正事?這兩個字在信衍的腦中轉悠了一圈。
說的也是,雖然他們才剛剛親吻,但那隻是一個小孩子般,貼着嘴唇的親吻,根本就不能算是戀人之間的親吻,是時候該做些戀人間的正事了,雖然現在天還沒有黑,但春宵苦短。
“你在笑什麼?怎麼感覺你在想一些壞事?”十七喚醒了尚在幻想中的信衍。
“沒什麼,”信衍收斂起不受控制的嘴角,伸手作勢要再次擁住十七,“你說的對,讓我們來做正事吧。”
然而十七伸手擋在信衍的胸口,疑惑道:“你這是要做什麼?時間緊張,再不去鍛煉的話,今天的訓練計劃就完不成了。”
信衍睜大眼睛,維持着伸長雙臂的姿勢,茫然道:“你說的正事是指訓練?”
十七也很茫然,“當然,那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信衍頹然地放下手,捂住臉自暴自棄道:“沒什麼,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在同齡的男孩子滿腦子想的都是那檔子事時,信衍一直覺得自己不一樣,甚至一度覺得自己是性冷淡,他從未對其他少男少女們起過任何心思。
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和那些曾被他鄙視的男孩子沒有區别,面對喜歡的人,他想要對他做任何事情,正如聶魯達在情詩中寫的那樣。
他想要對十七做,春天在櫻桃樹上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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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打算永遠都不告訴我了嗎?”十三憤憤地注視着一臉薄涼的舒炘,“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舒炘推開房門,就被早已埋伏的十三拉住。
面對十三的質問,舒炘沉默不語,轉身拉上厚重的遮光窗簾,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十三想追上去,卻踢到一旁的矮櫃,在暗色中響沉悶的一聲。
舒炘神色未變,他早已習慣在黑暗中生活,就好像俞承安還生活在他的身邊。
他推開堆疊在沙發上的抱枕,放松身體窩進柔軟的沙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可沒有打任何主意,是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十三擡高聲音反嗆道:“你真以為我什麼都沒注意到嗎?還是說你真就覺得我是傻子?!”
她逐漸習慣這暗色,況且現在天色将暗尚明,她大步上前,站在舒炘面前,“你既然什麼都不願意說,那就由我來問你,你為什麼要讓信衍複制你的異能?明明卻從來不肯告訴我,你的異能是什麼?”
“這麼說,你這是吃醋了?”舒炘明知故問道。
“吃醋?”十三冷笑一聲,“你覺得可能嗎?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是什麼秉性,難道我還不知道,在你眼中特殊的人就隻有會長,你到底打算對信衍做什麼?别忘了十七對他也很感興趣。”
“我什麼都不打算做。”舒炘一口咬死,“是你多想了。”
十三咬着牙,“你這是連借口都懶得想了嗎?”
“那如果我說之所以會給他我的異能,隻是為了讨好十七,你會相信嗎?不,你不會,因為在你的心中你就是認為我有圖謀。”
十三握緊拳頭,硬邦邦地回道:“我可沒這麼覺得。”
“你怎麼想的,隻有你自己知道,不過以前你可從來不會關心這些。發生什麼了?”舒炘擡眼瞧向十三,她的表情隐在夜色中模糊不清。舒炘隻能看到她抿緊的唇線,她似乎在憤怒,但在這爆裂的辣味之餘還藏着些許的苦澀。
原來她已經知道了。
會讓十三的情緒如此波動的人可隻有十四。
舒炘輕歎一口氣,拍了拍身側,“先坐下來吧。我知道,你真正想問的不是信衍和十七。”
十三低垂着腦袋,聲音甕甕的,“所以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不願意告訴我。”她拿起舒炘身旁的抱枕,坐了下來,将整張臉埋進抱枕中。
“我也不是什麼都知道,”舒炘放緩語調:“我不知道的事情可太多了。要不然我怎麼會眼睜睜地看着俞承安...”
十三從抱枕中緩緩擡起頭看向舒炘。
暗色中的少年一說起俞承安,眼中總是閃着微光。
舒炘也注意到十三的視線,他繼續道:“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可以直接回答你,沒錯。十四已經回到這座城市了。”
“什麼!”十三猛然直起身體,“他...”
然而舒炘卻打斷她的話,伸手按着十三的頭頂,稍稍使勁往下壓,貼近她的耳畔輕聲道:“沒事的,别擔心,相信我,不會再有壞事發生。”
他的聲音親和柔軟,手掌不大卻讓人想起多年之前就已消失的溫暖,這讓十三莫名想要落淚。
那一瞬間,在看不清晰的暗色中,在面前的人仿佛不是舒炘,而是十四,她異父異母的哥哥。
無人知曉十三和十四是兄妹。畢竟他們兩人的名字天差地别,十三叫做楊熠,十四卻叫周沭。
它們象征着那個年代的所有記憶,以及更早之前的過往。
那是散落的風沙,沉積在流往過去的河床上。
或許就連十三都快忘記她與十四的名字。
畢竟無人再會喚起他們的名字,在這世上她與世間萬物的聯系愈加淡薄,作為繩索的名字自然也逐漸沒有存在的意義,就像潑在紙面上的水痕,消失時帶着所有字迹一并消散。
十三也漸漸忘記參加試煉的緣由,追求殺伐的快感是逃避思考的好辦法。
事到如今,唯一會讓十三心中起波瀾的人就隻有十四。
她想要見到他,想要擁抱他,更想要殺死他。
但她又不想再遇見他。
這些濃烈的情感混雜在一起,變成一團繁茂成長于暗處的黝黑藤蔓,似愛,似恨,也似不屑一顧的相忘。
而在那場悲劇還沒發生之前,一切都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