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他們都在等待,等待着最後時刻的到來。
然而亞曆珊德拉卻一直待在床幔中,從正午一直到日落,整個房間都被染上橙紅色的光芒 ,像被淋上摻血的染料,如此鮮亮。
床上的聲音一點點弱了下來,她似乎還在試圖穿上這套麻煩的盔甲,但做的全然是無用之勞,口中的歌謠早已停下。取而代之的是逐漸壓抑的喘息聲,一聲又一聲,不過怎麼用力,她都呼吸不到太多的空氣。
她聽起來就像快要赴死的人。
天色漸漸晦暗,窗外本應存在的星月也消失不見,整個房間堕入黑暗,顔九微想點起火來照亮一二,但被舒炘阻止了,他的臉色有些凝重,卻隐藏在這片黑暗中,沒有被衆人看見。
最終,一切聲音都慢慢低了下去,當白日的光芒再次照亮房間時,亞曆珊德拉早已沒了聲息。
而這間本就雜亂不堪的房間也完全大變樣,到處都是倒塌破碎的物件,上面還覆蓋着鮮紅的染料,就像落日時的餘晖印刻在它們深處,借以外物為軀殼記錄下終結的時刻。
而整個房間中唯一完好的就是面前這張床,上面覆蓋的床幔還好好地掩藏着裡面的一切。
十三握在手中的金屬也碎成粉碎,無法再使用了,她拍去附着在手掌紋路間的灰,按在地面抽出一把劍,挑開床幔。
一聲巨響之後,整張床都轟然倒塌,上面覆蓋的床幔更是化成灰燼。露出藏在裡面的兩座人像。
躺在地面捂着胸口的少女雕像以及護在她身旁的盔甲人。
十三揮開飄揚面前的塵埃,“這裡面發生了什麼,亞曆珊德拉呢?”她湊近一些,“真變成這座雕像了?不過光看臉,還真挺像的。”
舒炘見狀雙眼眼皮一齊跳,伸手去扯她的胳膊,“小心!你給我回來!”
就在這時,半蹲着的盔甲人,擡起僵硬的右手,揮劍砍向毫無防備的十三。
金戈相接,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十三看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少女雕像身上,但她又怎麼可能不防備盔甲人呢,特别是當盔甲人的手中還握着武器。
“喲,這玩意還會動啊,難不成亞曆珊德拉小姐是藏在這具盔甲裡?”十三調笑道,她從來不畏懼任何戰鬥,雖然和幻影之間的戰鬥的确令人讨厭,但她總會有辦法對付的。
舒炘見十三能擋住那盔甲人,便也不再多說什麼,把對手全權交給十三來對付。
這房間本身雜物就多,現在成了一片廢墟,更是連個落腳點都不好找,若是他們這夥人一擁而上,反而會成為彼此的阻礙,而單以武力來論,在場的玩家中能與十三相提并論的就隻有十七了。
十三若是頂不住了,自會有十七來扛,犯不着他們上前礙事,舒炘掃視四周,他的異能也在告訴他,那盔甲人根本不是十三的對手,反倒是這間房間中還藏着其他危險。
盔甲人擋開十三的攻擊,它站直身體,在原地活動兩下僵硬的身軀,外層的盔甲框住了它的動作,讓它的速度漸漸落了下風,但它并不是以速度取勝,它向來依靠的是極緻的力量。
十三隻覺得手臂都有些發麻,便換成左手持劍,她甩了甩右手,冷哼一聲,“就你也想和姐姐比誰力氣大?”
那盔甲人歪了下腦袋,提着劍突然暴起,直沖着十三的脖頸而去。
十三雙手持劍,微眯着眼睛,“姐就等你來了!”她向前大踏一步,揮劍直指盔甲人的腦袋!
她本是如此計劃的,誰知這片廢墟中暗藏殺機,她一時不察,腳下錯步,踩中一枚圓溜的小物件,腳腕一扭竟是被那盔甲人壓得半跪在地。
顔九微倚靠着一旁将壞未壞的櫃子,翻動脫頁的泥金手抄本,一邊用餘光撇着十三的動向,冷不丁道:“十三姐,很久沒一起參加試煉了,沒想到你的功夫竟然退步到這種地步,怎麼樣?需要我幫忙嗎?”
“滾一邊去,”十三單膝跪地,雙手撐着劍,咬着牙怒罵道:“你這縱火狂的三腳貓功夫,别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清楚?你不就是老子一手帶出來的嗎?”
她猛然一發力,挑開盔甲人的重壓,然後向着頭盔的縫隙處擲出手中的劍。
那劍徑直插進頭盔中,将它撞退好幾步,直到那劍從頭盔中滑落下來,它才止住步伐。
可十三并不會白白等着對手恢複,她乘勝追擊直沖上去,右手擰住盔甲人持劍的腕子,左手卻按在它的頭盔上。
她的手掌一陣閃光,竟從頭盔中抽出一把劍,當即斬落盔甲人的腦袋!
盔甲人渾身顫動着,像極了實驗室中被剝了皮的青蛙,明明已經死去,但身體卻僵直地顫動着,任人屈辱地擺布。
确認盔甲人不會再有多餘的動作後,十三松開手,從盔甲人掉了頭的口子中往裡面望去,她什麼都沒有看到。
這裡面一片漆黑,似乎什麼都沒有。
舒炘靠近,“怎麼樣,這裡面是什麼?”
十三搖搖頭,“不,這裡面...”她遲疑困惑道,“什麼都沒有,感覺不是突然消失,而是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
“那就是這盔甲自己在動?”顔九微湊過來,“聽起來像三流恐懼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橋段,雖然這個試煉劇情本身也的确挺三流的。”
徐斯绮則道:“真是這樣的話,那恐怕光摘下頭盔還不夠保險,說不定它會再次複生,我建議還是把這套盔甲整個拆開吧,一方面可以仔細檢查内部,另一方面還可以确保它不會再動。”
衆人也都同意了徐斯绮的建議。
這套盔甲正如預料那般難以拆解,每一個縫隙都嚴絲合縫,像人類的關節那般生長在一起。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将這套盔甲完全拆解開,一片片的碎片堆積在地面上,都像個小山包了。
但他們這麼辛苦地拆解也不全是白費功夫,發現在盔甲腹腔的某塊殘片上居然附着一個造型奇怪的物件。
信衍的眼神在那物件上來回飄移,卻不願意仔細瞧它,隻因為這物件的樣子像極了人體的某個器官,還是隻有女性才有的器官。雖說他們現在正身處這個器官中,但這裡畢竟已異化成房間的模樣,與面前這頗具真實感的樣子還是有所不同。
十三伸手拿起物件,她不像信衍,沒有那麼多的顧忌。
這個子宮模型,觸感非木非鐵,硬是要用十三貧瘠的詞語來描繪的話,倒更像在柔軟的布偶中裝入堅硬的金屬框架,她忍不住在手中捏動着。
“這是子宮嗎?”唐棠顫着聲問道。
“應該是,你要看嗎?”十三向她遞來這件子宮模型。
唐棠的雙手微顫,她壓制住心中的異樣,接過它,“可這東西怎麼會在盔甲裡面,難道是亞曆珊德拉的子宮?會不會是少女人偶的配件?”
信衍聞言精神一振,若真是少女人偶的一部分,那麼他們離找全所有部件就更近一步了。
然而最後的結果卻讓他們失望了,這并不是人偶的一部分,它什麼都不是,沒有任何的描述。
顔九微重新拿起子宮模型,“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先知你怎麼看?要不然我們還是先帶上?說不定之後會有用。”
舒炘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他的視線全然放在少女雕像上,在這裡面也有件東西同樣吸引他的注意。
“先知?”顔九微又喚了一聲,舒炘這才回過神來,接過子宮模型道,“這東西不用帶走,因為有價值的是裡面的東西。”
他擡起頭,掃視着衆人的眼睛,又很快撇開視線,“所以你們認為在子宮裡的會是什麼?”
“是胎兒嗎?”顔九微道:“亞曆珊德拉所追求的不就是生命,複活藥,人造人之類的東西嗎?”
唐棠點點頭,附和道:“我也覺得,不管是在之前的密室,還是這間房間都有不少類似的東西。”
然而舒炘卻搖了搖頭,“不對,這裡面不是這種東西。”
“那會是什麼?”十三不耐煩道,“先知,别吊人胃口了。我想不出來,還是直接打開吧。”她想要接過子宮模型,然而舒炘卻避開了她的手。
舒炘的臉色微紅道:“等一等,你不要這麼急,讓我先告訴你們這裡面是什麼,你們再決定要不要看吧。”
十三疑惑地收回手,抱着臂道:“也行吧,那你說吧。”
“...是那玩意兒,”舒炘的聲音細不可聞。
“什麼?你在說什麼。”
“...就是那玩意...”
信衍看着舒炘的表現,忽然就明白了什麼,結結巴巴地問道:“先知,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東西吧。”
舒炘與他對視一眼,果斷地點點頭。
信衍的臉一下又紅又白,他茫然道:“這算哪門子意思啊,這玩得還挺野的啊,車轱辘都碾我臉上了,但不痛嗎?”
比他更加茫然的人是十三,她一個字都沒聽明白,一個勁地追問道:“不是,你們兩到底在說什麼啞謎,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隻可惜,信衍和舒炘兩個人都不會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我明白了,”十七忽然一臉嚴肅道:“你們的意思是在說,這裡面的東西是男性生殖器吧。”
“...诶。”十三的眼神像是死了一般,她茫然地看着舒炘手中的模型,突然捂住臉有氣無力道:“那我就不看了,你們這幫臭男人自己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