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頭一動,松手将光團抛在特定的位置,而就在光團落下的瞬間,它并沒有像之前的光團那樣塌縮成一塊金屬,而是迅速膨脹開,将石台上所有物質吞噬在内。
它從一個小小的、可以被捧在手心的光團,變成一個巨大的、盤踞在整個石台上的光團,并伴随着空氣的流動,在這小小的密室中顫巍巍地晃動着。
信衍幾乎快要忍不住笑意,面對着這堪稱詭異,似乎擁有生命還在不斷晃動的光團,他居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團正在不斷發酵膨脹的面團。
“這什麼玩意,”十三從石碑上順手抽出一把短棍,想要戳戳面前的光團,卻被舒炘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然而這團銀色的光團卻一下子收縮起來,變成一團銀色物質,它像是固體,也像是液體,卻閃耀着金屬的光芒。
這不就是水銀嗎?
搞了半天,原來就隻是水銀嗎?
信衍提起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他沒有表現出失望,但這個隊伍中總是有人更沉不住氣。
十三拿着短棍戳了戳這團銀色的物質,“這不就是水銀嗎?我們離遠一點吧,水銀可是有毒,會揮發的。”
然而舒炘不僅沒有理睬她,反而伸出手直接按在這團物質上。
“先知,你在做什麼?”十三喊道。
“噓,小聲點,”舒炘皺着眉,不耐煩道:“這個密室攏共就這麼點大,能離這東西多遠?更何況,煉成這玩意的材料中已經包括水銀了,這不可能是水銀。”
“之前已經有水銀了?我怎麼沒有看到?”十三問道。
而舒炘根本就懶得回答,他指了指信衍的方向。
“诶,”信衍這才意識到他最後拿着的光團竟然就是水銀,這讓他頓時有些後怕,要知道水銀是可以通過皮膚接觸而侵入體内。
十七寬慰道:“沒事,你碰到的是光團,不是水銀本身。”
“那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顔九微問道。
舒炘拿起這塊銀色的物質。它隻有表面閃耀着水銀的光澤,然而它的本質卻更像是固體而非液體。
“這看起來好像是汞齊化。”徐斯琦道。
“汞齊化又是什麼,”信衍好奇地問道,然後他又很快改口道:“算了,我還是不問了,反正我也聽不懂。”
徐斯琦卻解釋道:“這個很容易理解的,汞齊化就是指汞在室溫下能與固狀的金屬粉末調和後形成合金,一般來說,這種汞齊合金也是有毒的。”
衆人不由将視線看向舒炘,他的手一直都是以毫無任何保護的姿态暴露在合金上。
此時的舒炘卻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他向衆人遞來銀色物質道,“我再說一遍,這是試煉,不要以常理去推斷,事實上這是組成少女人偶的道具。”
【斷翼少女的血液
描述:那是幾乎完滿的少女人偶,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會将她誤認成墜落凡塵的天使,大家都想要折斷她的翅膀,切碎她的身體,好将她完整地留在身邊。而這是組成她的血液,馥郁而芬芳,清甜而醉人。那是鮮紅的毒酒,是血色的沉香。它們流淌在她的體内。無時不刻在散發緻命的陷阱,誘使所有落入陷阱的人墜入真正的深淵。即使這深淵看起來是透藍天空。
狀态:未激活
功能:未知
隐藏功能:未解鎖】
這看起來像水銀的物質竟是少女人偶的血液,信衍接過銀色物質放進人偶的身體中。
慘白的人偶肢體頓時充盈着鮮潤的血色,此時的她看起來倒真像是沉睡中的少女。雖然身體還有不少殘缺,但這絲毫不會影響她的美麗。
“所以這裡到底是什麼器官?”十三問道:“我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器官。”
“怎麼沒有,隻是你孤陋寡聞而已,”舒炘嘲笑道:“這可是人體最重要的器官之一,是全身血液的來源。”
唐棠想了想道:“能造血?這裡是骨髓?”
“沒錯。”舒炘打了一個響指,他看向石台,原本的梅塔特隆立方體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正三角形與分别三個頂點上的圓。但這次卻沒有任何符号提示他們該尋找什麼樣的材料。
“桌子上的花紋怎麼不一樣了?是還要煉什麼東西嗎?”十三問道。
“這種肉眼也能看出來的問題就不用問了吧。”舒炘回怼道。
整個房間除了石台上的花紋有變化外,就再無其他異樣,但舒炘卻能夠感受到房間中的氣息變得更加凝重,隐隐之中還流轉着一股粘稠又可怖的氣味。
潛藏在房間深處的東西再次悄然發生逆轉,這裡遠比之前要危險太多了。
但當舒炘想要追尋這個危險的源頭時,卻被更加濃郁的味道束縛住口鼻,在這片紅色的迷宮中迷了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艱難道:“我能感覺到接下來要煉成的東西對試煉來說非常重要,我們一定要得到這件東西,而所需要的原材料一定會有提示的。”
整個房間中空氣越發稀薄,他快要站不住腳了,他明白這或許是因為他使用異能的副作用,因為其他人看起來不像他那般呼吸困難。
他隻能放棄使用幾乎從未停下的異能,放棄追尋味道變化的根源。但一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他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停止異能,這或許是因為他本就是天生的通感症患者。
他的眼前愈發朦胧,幾乎要完全跌入黑暗之中,他隐隐約約能夠聽到來自四周的呼喚,但此時他已經快要分不清楚這是來自于同伴,還是來自于試煉深處潛藏的情感。
舒炘跌跌撞撞地快要站不穩了,但他可是整個試煉世界中唯一的先知,又怎麼可能被這種小小的試煉擊垮,在他幾乎要跌下去的瞬間,他咬住舌尖強迫自己恢複神智清明。
他一把抓住面前的石碑,想要穩住身形,不至于在其他人的面前跌下去。
站在身旁的十三與顔九微都伸出手,想要扶住舒炘,見到舒炘抓住石碑,皆是松了一口氣,也松懈下來。
但無法預料的事情在衆人面前發生了。
地下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緊卡在石碑下方的機關竟然滑脫開,整個石碑都沉入了地下。密室中原本明亮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起來,沒有人能看清楚面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們隻能感受到密室開始劇烈晃動,四處響起令人牙酸的石料摩擦聲。
在幾乎要灼傷眼球的光線中,信衍隻能徒勞地閉上眼睛,在這一片混亂之中,他的手精準地摸到了十七的手。
即使什麼都看不到,但他還是知道站在身邊的那個人是十七。
沒有人會比他更熟悉他。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才開始慢慢平息下來。
但平息下來的隻是假象,在這混沌的暗色氣流中,有什麼東西正在其中湧動生長。
信衍睜開眼睛,昏暗的燭光照耀着密室最真實的樣子。
牆面上無數的煉金術符号像經曆了長久時間的洗禮,幾乎快要褪去原本的色彩,掩藏在雜物的背後。
“我靠!”面前人體骨架伸長的指骨都快要插進十三的眼球中,她退後一步,茫然道:“發生什麼了,這裡怎麼會變成這樣。”
舒炘的呼吸重新變得平穩,他不再痛苦,反而饒有興緻地看着幾乎堆了一整個房間的人體雕像與骨架。而更讓他感興趣的是一旁的陳列展示櫃,上面全是玻璃瓶子,裝着或澄透或渾濁的液體與看不分明的内容物。
“這才是真正的煉金室吧。”顔九微的指尖才剛觸到玻璃瓶的表面就徐斯琦攔了下來。
“這算什麼煉金術,人體煉成嗎?”唐棠輕聲道:“這些不會都是瓶中小人吧。”
顔九微道:“估計就是,隻不過這些應該都是失敗品。”
她話音剛落,所有沉寂在玻璃瓶中的弱小生物都開始高聲鳴泣起來,房間中的燭火無風自動,映射在牆面與地面上的陰影拖長巨大的長尾,和牆面上的其他影子融合在一起,搖曳着龐大的身影,就像隐藏在他們之間的看不見的怪物。
突然有什麼東西撞到信衍的腦袋,他回頭一看,才發現是從天花闆向下垂吊的人體肢體。有手有腳,有軀幹也有頭顱,甚至還有血淋淋的内髒。
他抓緊十七的胳膊顫着聲道:“這真的隻是煉金術?不是什麼邪惡反派的人體實驗室?”
“也許吧。”十七敷衍地回答着,他的視線緊緊地盯着每一個在這密室中的詭秘之物。
瓶中之物尖叫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密室又一次平息了,但一切都隻是暫時。
它們隻是潛藏在燭光的陰影中,随時都會卷土重來。
舒炘收回視線看向石台上,他能夠感覺這裡潛藏的危險。
這是他們所沒有預料到的,來自亞曆珊德拉的危險。
可能是因為伊桑回憶中的亞曆珊德拉都太像完美受害者了,這讓他們不由地忽視她的危險性。
但事實卻是,成為伊桑的受害者,和她本人是怎樣的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不管她是不諧世事的貴族小姐,還是嗜血成性的第二位伊麗莎白女伯爵,她都有可能是受害者。
同時,她也有可能是試煉真正的死者,與伊桑一樣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