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睜開眼睛，快到家了。

但他感覺那個家還沒在車上的時候待着舒服，除非……

“手撒開。”

十八當沒聽見。

“你有病啊？不怕有人嗎？”

“這事兒很見不得人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這個時候不會遇到人。”

邵澤真想扇他一巴掌。

不過，也确實是沒遇到人。

一直到家裡，十八都沒松手。

“你好煩啊！”

“這就煩了？”

“我洗澡，松開。”

“一起洗也行。”

邵澤把口罩摘了，而十八一直沒能把手騰出來去摘口罩和眼鏡。

他有點後悔了，應該早點摘下來的。

十八總感覺有點悲傷，但是明明人就在懷裡。

他松開了邵澤，去沙發上坐着。

邵澤無措了一秒，就去卧室拿睡衣了。

……

十八已經不再能睡床了，他已經要在沙發“安家”了。

他摸上微涼的門把手，心情并不好，他按下門把手，但門被從裡面反鎖了。

十八沒想到，心猛得一沉，他無力地松開門把手。

他一點都沒想到，或許真的是他太自作多情了。

他以為邵澤不至于這樣的。

這讓十八有一種被抛棄的感覺。

十八前幾天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也大概确定了他不算是眼前這個邵澤十八歲的時候的“自己”，他可能是某個平行時空的邵澤，他應該是岔道了。

因為他記得他中學六年是沒有見過父母幾次的，好像是四次，一年一次，但有一年他們沒回來。

可是邵澤的相冊裡卻好像有一張他高中時和他母親的合照，他高中的校服他不會認不得。

他那時第一眼是以為他和他班主任，應該是拍畢業照的時候順帶拍的，但他忽然想起來那個照片，背景并不是在學校，而且再想想，那個人好像也不是他班主任。

其實他過的也不算好。

他不知道别人都是什麼情況，他反正是這樣，越自卑就越想裝作很自戀，這其實是一個不太成熟的表現。

他這樣的，挺難會天生就很自戀的。

可他不想被邵澤抛棄，他不能被邵澤抛棄。

一個人怎麼能抛棄自己呢？

十八靠着門坐在地上，抿着嘴想要把想哭時的面部動作憋回去。

他一隻手捂住下半張臉，一手去敲門，但邵澤依舊沒理他。

他沒繼續敲了，就讓自己靠在門上，眼睛向上看，也睜大了眼睛，不想讓一下子溢滿眼眶的眼淚流出來，但無濟于事。

鼻子不通氣了，憋得久了會容易咳嗽，在第一聲咳出來以後，十八就憋不住了。

他身體前傾，本來是想用胳膊把口鼻蓋住來掩蓋哭聲的，但他又突然不想憋了。

但他也沒想到人崩潰的時候不僅收不住哭聲還那麼大。

又會崩潰的那麼快。

他心裡腦子裡隻有自己好可憐，邵澤好絕情這兩個想法，哭得他又想咳嗽，但他怕把自己咳惡心了，就忍着了。

或許是憋的久了，十八的臉都有些紅了。

絕情的邵澤這才打開門，十八本來是不想搭理他的，但他做不到。

他仰頭看着身後的邵澤，邵澤驚訝的心情還沒平複，就看見十八這副可憐模樣，感覺他很不是人一樣。

十八也不管了，撈到東西就抱。

邵澤扶着門框才堪堪站穩，都怕十八抱着他腿咬上去。

“好了好了，那……你先起來！”邵澤頭疼地去扯十八。

十八也站了起來，抱着邵澤就往後退，邵澤怕他們兩個把床給砸塌了，就先坐在了床上，讓兩人能緩沖一下。

十八圈着邵澤的脖子，把額頭靠在邵澤肩上。

哭得像忽然發現自己舉目無親了一樣。

邵澤也不知道他怎麼了，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安慰。

十八就是想哭，即使邵澤在他旁邊他也想哭，好像要把委屈全哭完才算好。

“别哭了，怎麼了？就，因為我鎖門了？其實，其實不瞞你說，這，我其實隻是個睡覺習慣，真的！”

十八其實并不想聽什麼。

邵澤的一隻手被十八壓着，另一隻手像哄小孩睡覺一樣拍着十八。

雖然十八現在除了哭沒什麼想幹的事，但這不代表他隻哭就能消除一切難受。

十八逐漸開始抽泣，已經哭不連續了。

邵澤都累了，衣服都要被眼淚浸透了。或許還會有鼻涕。

他把床頭櫃的抽紙拿給十八，十八這才松開手。

邵澤沒想到一個人哭狠了眼睛竟然能這麼紅，連眼尾都紅了，鼻尖也很紅。

十八把用過的紙丢到地上，不一會兒，原本隻有一半的紙就空了。

地上也快要沒法下腳了。

“你該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十八依舊有些抽，看向邵澤的時候也就多了幾分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