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江背着一個半人高的草藥筐,戴着一頂遮住大半張臉的草帽,一手鐮刀一手鋤頭地從大門外走進來,在看到孟棄他們仨齊刷刷地朝他看過去時,他先用鐮刀向上挑了挑帽沿,然後避開他們仨的視線,掃了一眼院子裡的那一片狼藉,之後便一邊把鐮刀和鋤頭往牆根底下放,一邊偏過頭去問趙哲原,“東西都搬過來了?”
趙哲原的脊背因為李清江的這句問話肉眼可見地僵了一瞬,看得孟棄都跟着緊張起來,一時之間視線都不知道應該往哪兒放,是看李清江呢,還是看趙哲原?算了,還是看曲亮吧,畢竟曲亮離得他更近,然後他就看見曲亮那兩條伸展出去的大長腿嗖一下子就縮回去了。
孟棄:……
好在趙哲原很快淡定下來,朝着李清江的方向簡短地“嗯”了一聲,倒是很符合他日常的人設,而且他那語氣聽在孟棄耳朵裡,和平時也沒什麼區别。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啊,這定力就是比他強,孟棄暗暗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去。
不怪他們仨各有心思,主要是這李清江回來的時間也太巧了,這邊趙哲原和曲亮剛說完不要把回京城的事情告訴他,那邊他就風塵仆仆地進來了,前後時間差都沒超過三分鐘,就跟卡點似的,很難讓人不往“他是不是早就回來了,隻是不好意思立馬進來,所以在門外面貓了一會兒才進來?”上面想。
這樣的巧合,擱誰誰不緊張?誰不心虛?雖然這其中好似沒有孟棄什麼事兒,但他也的确在趙哲原和曲亮質疑李清江的時候沒站出來替李清江說話啊,如果說背後蛐蛐别人算犯罪的話,他怎麼着得算個從犯吧。
趙哲原“嗯”完就沒人說話了,院子裡一下子靜下來,更顯得逼仄難耐,也顯得氧氣越來越不夠用,孟棄那顆小心髒都不知道該咋跳了似的,忽快忽慢的,憋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李清江的視線緊跟着就朝他這邊掃了過來,似乎在詢問他怎麼了,為什麼咳嗽。
“嗓子癢,估計被風沙給嗆着了,”孟棄擡起手指胡亂地朝身後那片山地指了指,接着說,“剛不是刮了一陣風嘛,揚起了不少沙子,都飛我喉嚨裡來了。”
“這幾天要變天,刮風就是預兆,從現在開始你們幾個都要注意保暖,别給凍感冒了。”李清江說。
都這樣了,他還在關心他們,一時間搞得心虛三人組更無措了。
曲亮從椅子上跳起來,像之前那樣往李清江跟前湊,然後伸着脖子觀察李清江背回來的那個筐裡的草藥,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不過還是和以前不太一樣,換作以前他早就叽叽喳喳地問東問西了,這會兒隻看,不好意思問。
不知道李清江有沒有察覺到孟棄他們仨的異樣,或許察覺到了,但卻看破不說破,他側擡頭,逆着光和曲亮對視了一眼,然後眼角帶着笑地問他,“偏頭疼好點了嗎?”
曲亮尴尬地揉着後脖頸回答李清江,“好多了,不過原哥比我好得快,他都能睡整覺了呢李醫生,真得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覺得我原哥大概會因為睡眠問題英年早逝的,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這……
孟棄突然就想笑,但他忍住了。
李清江一邊把筐裡的草藥拿出來,分門别類放好,一邊笑着搖頭,“他要是早點兒去醫院,任何一個醫生都有可能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不算什麼,你們也别有壓力,我呢隻不過湊巧遇見他了,又湊巧給他開了對症的藥方,僅此而已。”
“也不能這麼講吧,凡事都講究個緣分,你遇見他了就是他的緣分,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不然他難受這麼久,為什麼從來都沒想過去醫院看看呢,還不是為了等你。”曲亮說。
這,像是謬論,又好像确實是那麼回事兒,孟棄的腦子打結了,思考不動,于是扭頭看向李清江,想看看他怎麼說。
李清江低着頭整理草藥,已經整理個差不多了,還剩下筐底一些散亂的,不太好往外拿,他便半蹲着把竹筐倒過來,開口朝下在地上磕了磕,三兩下就把筐子給清理幹淨了,這時候他才直起腰來面向曲亮站好,挑了挑眉,緩慢啟唇,“好吧,就按你們說的來,現在我就是他的救命恩人,然後呢?你們打算怎麼報恩?以身相許嗎?”
先不說性别問題,就說幾副草藥的問題就要上升到以身相許嗎?這代價是不是有點兒太大了?
孟棄抽動着嘴角看向趙哲原,他正單手抱着一個大箱子往房間走,聽見李清江說的話後踉跄了一下,然後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李清江,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李清江見好就收,立馬改口道,“開玩笑的啦,我是獨身主義,此生注定不嫁不娶,所以别那麼緊張,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對着趙哲原說完後,李清江又轉向曲亮,擡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不緊不慢道,“以後不要再說什麼恩人不恩人的了,俗氣,要是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就拿錢砸我吧,我愛錢,十分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