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濟急了,忙高聲道:“明樓主,我兄長與那夥人并無關系,他沒有惡意。我知道,擄走夫人,與賊匪無異,可也是事出有因啊。”
流玥卻不想聽什麼解釋:“既知與賊匪無異,那便依律處置。阿缭,略賣人妻子,處以何刑?”
“斬首,棄市。”
自古以來,劫掠販賣人口皆是死罪。
“不,不是。”雲濟傻眼了,“我阿兄他……他……他那怎能叫略賣呢?”
“不是略賣,那又是什麼?”苦主流玥問道。
那低沉森冷的嗓音,讓雲濟不自覺地抖了抖。他不通刑名之學,不知該怎麼給雲舟辯護,而落英樓主的架勢,明顯就是要嚴厲處置雲舟的。
雲濟想哭,一雙眼無助地望向慕容蓿:“明夫人,你倒是說句話啊。”
雲舟是個悶葫蘆,不能指望他說什麼,雲濟當下隻能求助于另一個當事人了。
“夫君,沒有的事。”慕容蓿眉眼彎彎,語氣随意,“先前,我指點李遊小郎君之時用了青萍劍法,雲舟壯士很是仰慕,故邀我比劍,可不是什麼略賣。”
“比劍?”流玥神情毫無緩和,甚至越發難看了,“那便是私鬥。阿缭,私鬥者何刑?”
慕容蓿:“……”這是一定要給雲舟安個罪的意思嗎?
封缭看了看流玥臉色,一本正經道:“私鬥之刑,輕重不一。兩人私鬥,鞭笞三十起。夫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鞭笞五十。”
嗯?怎麼感覺矛頭突然轉向她了?
慕容蓿有點懵。
“不知夫人和這位壯士可有受傷?傷情嚴重者,可再加刑罰。”封缭笑眯眯問道。
“……”慕容蓿嘴角抽了抽,腹诽:若真這麼上綱上線,他們幾個小的時候還能有完好的一天嗎?
“夫人。”封缭又喊了慕容蓿一聲。
慕容蓿皮笑肉不笑:“你看我的樣子,還像能拿劍的?雲舟壯士有此心,但曉得我身子骨不行,便罷手了。刑名之道,在于行,論迹而不論心,怎能以私鬥論之!”
“那夫人覺得,雲舟的行為算什麼?”流玥轉過頭看着慕容蓿,目光沉沉。
大魔王很不高興。
慕容蓿接觸到他的視線就知道了,他這次是鐵了心要跟雲舟計較。雖然,那目光很有壓迫力,但她也并未在這時選擇沉默:“不算什麼,是我邀他散步。”
講理講不過,那便隻能胡謅了。
慕容蓿很是講究策略。
封缭咧了咧嘴:“黑燈瞎火,下着雨,散步?”
慕容蓿瞥過去一眼:“秦律裡可有一條寫了,不能夜裡散步,不能下雨散步?”
“那倒沒有。”
慕容蓿不講理的時候,任是流玥也沒辦法。她此刻就咬定了“散步”,他隻能磨了磨牙,就此作罷。
雲濟感激地看着慕容蓿,作揖:“謝明夫人。”
而雲舟沒有什麼表示,視線一直停留在流玥身上:“明夫人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雲舟知道,這是慕容蓿和流玥的私事,他一個外人不好相問,但不知怎的,他就是很在意。
流玥黑沉沉的臉更黑了,冰冷的視線投過去:“夫人少年時不慎墜崖,傷了手腳。”
“明樓主不像是個會同外人解釋的人。”言外之意,流玥答得這麼爽快,是因為撒謊。
氣氛陡然又緊張了起來。
殺氣,赤裸裸的殺氣壓了過來。
雲濟不自覺就覺得腿軟:“阿兄。”
他兄長并非不知分寸之人,更不好管人閑事,今日這到底是怎麼了?又是擄人媳婦,又猛戳人家忌諱之處。
雲濟又是疑惑又是害怕,生怕落英樓主一個不高興,又将自家兄長以“略賣”之罪扭送官府。
雲舟仍是無所畏懼的樣子,直視着對面之人。
這氣氛,随時都要出大事!慕容蓿警鈴大作,她動作也很快,趕忙挽住流玥手臂:“夫君,我曉得幕後之人是誰了,咱們抓賊去!”
遇事不決,轉移注意力準沒錯。
果不其然,流玥一聽“抓賊去”,神色緩了緩。他垂眸看着慕容蓿,黑沉沉的眼睛裡流轉着看不懂的色彩。
慕容蓿乖乖巧巧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真誠地回望。
他心底似有什麼被觸動,眉眼柔和起來:“好。”
話音一落,他打橫抱起慕容蓿,帶着她翻身上馬。
慕容蓿被他帶上馬,下意識就抱緊了他腰身。過了許久,她才反應過來,她被流玥圈在懷裡,在馬上狂奔。
她整個都僵住了。
夜色中,她看不清他的臉,隻能聞到他衣服上清雅的蘭花香。
她想,她是不是又做夢?或者一直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