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蓿這輩子最忍不了的有兩件事:一是吃飯吃到一半被人打斷;二是被人說居深宮,不知民間疾苦。
而這兩件事,流玥都幹了。
更氣人的是,她如今廢人一個,掀桌子打架,打不過他,他身為秦君,在身份上還能碾壓她。除了苦大仇深盯着那隻拿走花生湯的手,她再做不了什麼。
慕容蓿怨念橫生。
“夫人腹中空空,飲此甜湯,恐傷及脾胃。”流玥将花生湯擱在離慕容蓿很遠的位置,然後遞過去一個米面饅頭,“吃這個。”
慕容蓿看着那米面饅頭,一動不動。
“嗯?”流玥略帶威脅地盯着她。
慕容蓿鼓了鼓腮幫:“我不愛這個。”
“我喂你。”
“……”
好吧,這厮打定主意要幹涉她吃什麼。
還能怎麼辦呢?當然隻能吃了!
再見,花生湯——
慕容蓿含淚告别最愛的花生湯,默默地伸出手,默默地拿過米面饅頭,默默地啃了起來。
流玥似是很享受看到慕容蓿露出這樣“不甘心又不得不屈服”的神情,心情甚好,眉眼間的淩厲之色都淡了不少。
李夫人看着兩人,心底閃過一絲怪異感,但具體怪在哪裡,又說不出來。她原想陪着慕容蓿用飯,但流玥一來,無形的壓力也随之而來。李夫人有些受不住,留了片刻,便尋了個借口出門了。
青鸾随侍一側。其實,她也挺想跑的,奈何尋不到什麼理由,隻能頂着壓力給慕容蓿布菜。
秦君不讓慕容蓿喝那碗花生湯,青鸾也識趣,沒有去碰它,而是為慕容蓿舀了一小碗清粥,往裡面放了些小菜。
“夫人,米面饅頭幹,就着這粥吃會好些。”青鸾輕聲說。
有流玥在的地方,她與慕容蓿說話的音量都會不自覺地低好多,跟做賊似的。
慕容蓿沒有青鸾那麼怵流玥,如平常那樣接過青鸾遞過來的小碗,一口饅頭,一口粥,一口菜地吃起來。其間,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時不時望上一眼遠處的花生湯,間隔約莫半盞茶的時間,還會偷偷瞟一眼流玥,似是想趁流玥不注意,去吃一口花生湯。
慕容蓿的小表情賊兮兮的,一看就知道心裡盤算着什麼。隻見她吃得肚子沒那麼餓了,就開始放慢速度。
一口,二口……三口……四……口…………
一口比一口慢。
而一向惜光陰如金銀的秦君竟然難得有耐心,既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更沒有催促她,隻是就那樣看着她吃。
最終,還是慕容蓿沒忍住。
“呃……那個,大王,您沒其他事了?”他要看她吃東西到幾時啊?都過一刻鐘了,這家夥怎麼還沒打算走?
“飽了?”流玥沒有回答她,卻問起她來。
慕容蓿扯了扯嘴角,搖頭:“沒有。”她還等着他離開,然後——
流玥足夠了解她,一看她這神情,就曉得她要做什麼。他伸手,将那碗花生湯拿到了自己跟前,好整以暇地攪拌着,問她:“想吃嗎?”
想,那是肯定的。但慕容蓿不想被流玥如此拿捏,盯着花生湯咽了咽口水,硬氣道:“不了,大王說的對,會胃疼。”
若是從前,慕容蓿可不會想那麼多,第一反應就是過來搶。流玥覺得有趣,不由笑出了聲。
慕容蓿有些意外。
流玥這人,城府深沉。或笑,或怒,背後總藏着深意和算計。像現在這樣,幹幹淨淨,隻是簡單地想笑就笑,委實前所未見。
他真的很奇怪。
慕容蓿狐疑地看他。
而流玥将那碗被他拿遠的花生湯,又放到了慕容蓿跟前。
“吃吧。”
“……”慕容蓿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心愛的花生湯,又看看流玥。
她是吃呢,還是不吃呢?他真實的想法是讓她吃呢,還是不吃呢?
猶豫間,慕容蓿又聽他清冷如泉的嗓音說道:“允你吃四分之一。”
“真給我喝?”慕容蓿還是不敢斷定他的真實想法。
流玥覺得好笑:“我幾時說過假話。”
是啊,這家夥出口的話,都不假。但他不說假話,不代表着不埋坑啊,那楚國的國君蕭令羽不就是被這樣坑成喪家之犬的嗎?不過想想,吃一碗花生湯罷了,這厮應該還沒無聊到在一碗花生湯裡做文章。
慕容蓿斟酌了再斟酌,決定相信流玥。
可是,她又覺得四分之一太少,于是又大着膽子談條件:“那我要三分之一。”
“行吧。”
見流玥神色無異,慕容蓿眼睛一亮:“不,剛剛說錯了,是一半。”
慕容蓿是懂得寸進尺的。
可惜,她面對的是不好談條件的秦君。隻見他黑眸一沉,攜着幾分威壓壓了過去:“要麼三分之一,要麼一口不吃。”
“好吧。”慕容蓿撇撇嘴,“謝大王恩典。”
像是怕流玥反悔,慕容蓿一反方才磨蹭的狀态,三五下就把三分之一的花生湯吃了下去。
吃到了最愛的花生湯,慕容蓿很滿足,放下勺子的那一刹那,看流玥都覺得順眼多了。
“它,很好吃?”
看慕容蓿吃得那般忘乎所以,流玥想,這東西大概真的很好吃。
慕容蓿眉眼彎彎,點點頭:“很好吃,大王可要嘗嘗?”說着,她還将碗往流玥那一推。
流玥愣了愣,眸底流轉着莫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