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蓿,你要做什麼?”
慕容蓿不解地擡眸:“大王不是讓我給你寬衣嗎?”
“……”流玥一呆,“我幾時說了。”
“嘴上沒說,心裡說了。”
“……”他竟無法反駁。
見流玥神情有異,慕容蓿曉得自己會錯了意,不由更為納悶:“不是寬衣,那大王喊我過來,又盯着我幹什麼?”
知道這家夥不好琢磨,可也沒想到這麼難琢磨啊!她的腦袋瓜子快要不夠用了。慕容蓿在心裡碎碎念。
流玥捏了捏眉心:“我是讓你上床睡覺。”
“我?上床?”慕容蓿瞪圓了眼睛,“那你呢?”
“我?”流玥垂眸看她,眼底流轉着看不懂的情緒,“阿蓿希望我在哪?”
慕容蓿想也沒想,指了指一旁的桌椅。
流玥薄唇一抿。
顯然,這個答案,他很不滿意。
慕容蓿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不留神,她又當流玥是以前那個可以欺負的太子,忘了他現在已是一國之尊,這會兒是委屈了自己,也不能委屈他。
慕容蓿讪然,指着桌椅的那隻手迅速換了個手勢,然後在流玥眼前揮了揮:“有蟲子,大王。”
流玥:“……”
兩人間又沉默了須臾。
最後,還是慕容蓿受不住這氣氛,略帶狗腿地扯開一個笑容:“苦渡居客房的床挺寬敞,大王與我一人一半吧。”
她不想将就,也不敢得罪流玥,隻能這樣了。
“嗯。”流玥輕輕應了聲,清冷的嗓音似乎微微揚了揚,“勞煩夫人為我寬衣。”
慕容蓿:“……”剛才是誰不要寬衣的?
慕容蓿一邊腹诽着流玥善變,一邊公事公辦地替他解衣。
流玥靜靜地看着她。
燭火搖曳,暖黃色的光跳躍在她發間,映照得她面容朦胧,如霧中之花。
曾經的慕容蓿,英姿飒飒,顧盼間倜傥風流,自有一股年少無畏的輕狂。而今傷愈醒來,眉眼間總帶倦意,倒是有了内斂含蓄之态。隻是不經意間,那雙明透如琉璃的眼睛裡還會流露出驕傲不屈之色,像一隻随時會伸出爪子撓人的小貓。
“阿蓿,你當初用‘伊人香’對我做了什麼?”
慕容蓿正解開他衣帶,聞言,手抖了抖,本是一拉就可松開的活結,被她錯手弄成了死結。
慕容蓿:“……”
流玥:“……”
“我說,什麼也沒做,信嗎?”慕容蓿不敢去看流玥,裝作認真解着死結。
流玥自然不信:“我聽到,你與呂輕衣起了争執。”
吓?!慕容蓿驟然擡眸:“你、你聽到了多少?”
流玥擰眉:“聽不清。”聽清了,也就不會問了。
慕容蓿大大松了口氣。
流玥嘴裡的呂輕衣,是呂相國之女,慕容蓿少時的玩伴之一。與慕容蓿想要“執劍掃天下”不同,呂輕衣自小愛慕流玥,此生的願望就是嫁給流玥,成為太子妃,生一窩小崽子。當年,宣華太後賜婚旨意一出,她是哭得肝腸寸斷。
慕容蓿是不想嫁給流玥的,見呂輕衣為此茶飯不思,日漸消瘦得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一計浮上心頭。
在中秋祭月結束的那日宮宴上,慕容蓿故意弄髒了流玥的衣服,讓他不得不回宮更衣。慕容蓿趁機将熏過伊人香的衣服給了他,就這樣迷暈了流玥,然後将之帶去了偏僻的宮殿,并叫來了呂輕衣。
慕容蓿想要呂輕衣和流玥生米煮成熟飯。一來,全了呂輕衣的願望,二來,她可以借“傷心”為由離開栎陽,躲個五六年。太後向來疼她,暫時不會阻她離開。
再則,秦君廢流玥決心甚大,這五六年時間也足夠他布局廢太子了。隻要流玥被廢了,她就可以毫無負擔地推了這門親事。
哪怕秦君在這五六年時間裡沒能廢流玥,以呂相國在秦廷的地位,為呂輕衣争取個正妻之位,也是做得到的。隻要輕衣成正妻,宣華太後不忍慕容蓿受委屈,會作廢那道旨意。
呂輕衣起初不敢,但還是被嫁給流玥這個念頭占了上風,願意配合慕容蓿。
然而,事情臨到頭,呂輕衣沒有反悔,慕容蓿卻反悔了。
她将呂輕衣拉了出來,陳述利害:“輕衣,我仔細想了想,覺得不行。大王欲廢太子,你跟了他,前路渺茫,恐有性命之虞。”
呂輕衣此時卻不肯輕易放棄:“我不怕!爹爹會助他,且殿下向來行事謹慎穩妥,這麼多年來,大王有心易儲,卻也尋不到合适的理由廢他,我相信,他不會輕易被廢的。”
“你不要犯傻!”慕容蓿急了,“大王獨斷朝綱,隻要他有這個心思,流玥遲早是廢太子。廢太子什麼下場,你知道嗎?”
“我願意陪着他争一争,哪怕粉身碎骨。”
慕容蓿沒想到呂輕衣竟然如此堅決。
“輕衣,我的錯,我不該出這種馊主意。你聽我說,你愛慕流玥可以,你想嫁給他,也可以,但不是現在,怎麼也得等到他地位穩固了再說。”慕容蓿繼續勸道。
“阿蓿,這怎麼能等呢?隻要他一天沒有繼位,變數就永遠在那裡。你讓我怎麼等?再等,就是你按旨意與他成親了啊!”
“不是,我嫁給他,來日他失勢,以太後和大王對我的恩寵,我尚能自保,你就不一樣了!你,連帶着呂相國和呂家會一起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