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個啊。”樓歡指尖碰了碰紅印,不在意地聳聳肩,“拍戲的時候弄到的。”
眼見他又打算把衣服穿上,楚群拉住他的手,不讓他亂動。楚群又湊近細看,眼尖的發現有一道最重的痕迹底下都是紫紅色的小血點:“怎麼弄的?這也不像是磕碰啊。”
“今天拍監獄戲嘛。”
樓歡進組前準備時,楚群掃過一眼他的劇本,對劇情了解個大概。涉及到監獄劇情的時間點應該是黑/幫接近男主之後勾連警局陷害男主家的時候,男主和父親都被下了獄,還被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刑訊戲?”
樓歡“啊”了一聲應是。
楚群心裡就有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兩手搭在樓歡肩膀上,微微使力讓他轉身,讓自己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處:“真打啊?不至于吧。”
“鞭子肯定不是真打啊。”樓歡說,“空揮或者墊東西嘛。但近景的時候墊了東西就太明顯了,效果不好,考慮來考慮去就去掉護墊來了幾下。也收着力呢。”
楚群又找出他腰側一處出血點明顯的鞭傷,伸手點了點:“這還有。”
結果樓歡反應特别大地往旁邊一避,把楚群吓了一跳:“那麼疼?”
“哪是疼啊,癢。”樓歡捂着腰笑得彎成了個蝦米,“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楚群咬牙切齒,心裡暗罵樓歡不識好賴。
等樓歡把T恤重新套上,哼着歌繼續在櫃子裡翻着東西時,楚群又突然想起了之前樓歡說的話:“你剛剛想讓我看什麼?”
“啊?”
“就我剛進門的時候。”
“哦。”樓歡恍然,想了想,又撩起衣服,指着他剛才讓楚群看的那塊皮膚說,“想讓你幫我看看有沒有起水泡。雖然用冷水沖過了,但導演還是讓我多注意一下。”
“水泡?”楚群一怔,想起了那些古裝劇裡刑訊的必備物品,驚呼道,“烙鐵?”
樓歡點了點頭。
楚群一個箭步上去就撩起了樓歡的衣擺,被樓歡把他的手拍下去:“沒事沒事,不是看過了嘛。”
樓歡還在那兒笑得沒心沒肺的:“你都是學表演的,還信電視裡演的都是真的呀?”
楚群松了一口氣:“那你還讓我看什麼水泡。”
“要把臉一起拍到畫面裡的嘛。烙鐵是真烙鐵,燒紅了滋啦滋啦的那種,就稍微冷了冷。皮膚上貼了一塊假皮,這麼厚,這麼大。”樓歡比劃着,手舞足蹈的,“特别有意思,道具組的人真厲害,單獨拿給我看的時候我還覺得太假了,一貼上去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說重點。”
“重點?”樓歡眨了眨眼睛,“沒什麼重點啊。哦,烙鐵還挺吓人的,剛放到假皮上就滋滋地響,還直冒熱氣,接觸的邊緣瞬間就黑了。然後就感覺越來越熱,沒過兩秒鐘就燙得難受了,就像是被熱水瓶裡的水燙到了一樣,還更吓人。
“我還想要不要和導演說,但再一想,都已經被燙了,還不如把鏡頭拍完。拍完把假皮揭開一看也沒什麼事,就是紅了。導演還誇我演得好,表情到位。”樓歡咧着嘴樂,但看着楚群神情凝重,他也收斂了笑,“怎麼了?”
“你覺得劇組的人怎麼樣?”楚群問。
“劇組的人?挺好啊。”
“我是說,”楚群斟酌着說,“他們沒人欺負你吧?”
樓歡怔了下,然後又樂了:“小瞧我了吧,我是那麼容易被欺負的人嗎?”
你真的看起來挺好欺負的。當《梧桐大道》播出時,看着樓歡被吊在刑訊架上,楚群這樣想。
曾經西裝馬甲襯衫三件套不離身的小少爺,如今身上隻挂着一件染血後破破爛爛的白襯衫,襯衫敞開在胸前,露出身上的鞭痕。
被澆了一頭一臉的水後,他才勉強擡起頭——臉上灰撲撲的,嘴角帶血,額頭有傷,唇色慘白。看見審訊者拿着烙鐵向他走來時,他分明害怕極了,連嘴唇都在發顫,可還是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放着沒有任何威懾力的狠話。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稚嫩,像是一隻連牙都沒長齊、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小奶豹子在那裡沖着人龇牙,除了惹人發笑以外,一點用都沒有。
等烙鐵印了上去,他再也抑制不住恐懼與痛苦,劇烈地顫抖起來。可他連痛叫聲都是微弱的,隻是徒勞地張着嘴,從嗓子眼裡發出斷斷續續的抽氣聲。
這個角色實在是太适合樓歡不過了,楚群想。
分明天真又青澀,可當你以為他就會這樣被打碎時,又展現出一種頑強的生命力來;明明是軟和的性子,但又有一種“任爾東西南北風”的韌勁與犟勁,混雜出一種極其特别的柔軟的堅定。
……而且他不笑、眉頭又微微蹙起的時候,看起來就特别委屈,連楚群這種和他熟得很的人看了都會恍惚一陣,不由得心軟幾分。
也難怪劇裡利用他的黑/幫老大見了他的狼狽樣也心生憐憫,說了句“諒他也翻不了身”之後就把他給放了。
不過劇裡男主的狠話還是給他換來了一巴掌。
楚群看了就皺眉,心裡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是真打,還挺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