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商定好一切,該回家回家,該補覺補覺,鄭老四就留玉器鋪掌櫃的家裡,忙活锔補的事兒。這事兒不能叫外人知道,要是住外頭客棧,店小二掌櫃的瞧見了,再傳進曹家耳朵裡,也不光彩。
屋裡沒了第三個人,隻剩鄭老四和玉器鋪掌櫃的倆,鄭老四攤手笑着道:“胡掌櫃,這買賣我接了,你們偷了我的東西,也該還給我了吧?”
“什麼東西?”
“我的碗啊。”怕他想不起來,鄭老四還幫着提醒,“我包袱裡那隻锔好了的繪着五谷豐登的瓷碗啊,那可是我爸爸留下來的寶貝,我還拿着它到你家兌銀子,你又不肯,打發我走,怎麼?一宿的功夫,您就不記得了?”
“碗?碗……”玉器鋪掌櫃的吞吞吐吐,碗去哪兒了?他心裡最清楚,他親手打碎的,濺了一地的渣子啊,掃都掃不淨。
鄭老四手裡的工具丢開,冷冷道,“那可是我家的傳家寶,你們昧了我的東西,把我關進大牢,還想借我家的手藝讨巧,當誰都是傻的?”
“我……我賠錢。”
“賠?你去問問做壽的那家,他們家的銀子拿出來賠得起我的碗麼?”
掌櫃的啞然,鄭老四見氣氛到了,默聲一陣,又緩和語氣,“我也不是想訛你們錢,我爸爸留下的東西,你們給我賣了,以後到了下頭,我也無言去見我爸爸。”
“沒有賣,沒有賣,是碎了,真真是無意之舉,無意之舉。”掌櫃把碎碗掃起的瓷片拿出來,“您是這方面的博士,您給看看,還能不能補回來,差的哩,您說個數,這……這也是為着買賣上的事兒,我跟東家求求情,把錢給您補上。”
掌櫃的話說的精明,鄭老四不為訛他的錢,也由着他糊弄,最後掌櫃的自己說了個數二百兩,算是賠摔壞的那個碗,什麼安王府出來的寶貝,什麼五谷豐登,都是認錯了事兒,鄭老四收了這個錢,以後再不提這些話,至于别的掌櫃那裡,東西都沒了,無憑無據的事兒,誰認?
至于锔補的費用,同樣也是二百兩,掌櫃的再自己添二十兩給鄭老四做彩頭,回頭他去賭坊松快,多一次發财的機會。掌櫃的怕夜長夢多,當天下午,就從東家那裡讨了示意,把錢從賬上給鄭老四支了來。順帶應了鄭老四想跟着他們去曹家見見熱鬧的請求。
四百二十兩銀子,不少了。
想想在大曹莊,一兩半,能買鄭老四的命,他那老丈伯扣扣搜搜大半輩子,攢下的家當也沒有四百兩。鄭老四看着銀子心裡不禁唏噓,打仗打仗,争不清的楚河,分不開的漢界,烏泱泱的腦袋滾過去,滋啦啦的戰火燒過來,死了誰的爹,沒了誰的兒,婆娘孩子嘩嘩啦啦地哭,早困覺莫要誤了明兒個上工的鐘。老爺吃着美味珍馐,搖頭也怪度日艱難。
難哦,四百兩拿出手輕輕松松,老百姓的日子,能不難麼?
鄭老四把這些錢拿錫糊上,就在玉器鋪掌櫃的這兒挑了幾件容易藏東西的擺件,前頭提過的,南陽玉,豫州當地的特産,不值錢,二十兩銀子能包園了,掌櫃的也沒多想,還給了個友情價便宜許多,這種手裡有倆錢就猖狂起來的賭鬼,做什麼舉止都不奇怪,他們也留不住錢,怎麼不是花呢。
鄭老四把藏了錢的玉器,打了箱子裝着,都挺大的,牛車後頭,整整齊齊碼着,也不用看,就丢在胡掌櫃家後院。
次的南陽玉不值錢,他家又是玉器鋪子,也沒人偷。
掌櫃的找了人天天盯着鄭老四呢,給他四百兩銀子,三天把瓷器锔好,不找個人盯着,萬一他跑了呢。所以兩天鄭老四老老實實在後院幹活。東西好補,閑了他還能抽出功夫,把自己的那個‘傳家寶’的碗拼一拼。
實際上碗沒壞,碗妖也是妖,妖精,再不濟的也會點兒幻化的本事,更何況碗妖這種天時地利的了。胡掌櫃拿過她,她就自己使了個千斤頂的本事,叫衆人以為她摔地上,碎了一片一片的,實際上還是好好一個碗,鄭老四裝模作樣拼了幾回,差不哩也就好了。
碗妖原模原樣擺在那兒,掌櫃的對鄭老四的手藝更是崇拜,大贊他得了其父的真傳,虎父無犬子,手藝本事也是杠杠的。
鄭老四笑笑不說話,唯有幻化了一身漂亮衣裳的碗妖,背地裡笑的合不攏嘴,直笑掌櫃的是個糊塗蛋,自诩有通古貫今的本事,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不過小小騙術,他就把自己饒進去了。可見此人自大自負,以後也有他吃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