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虛臾派後,改道往最偏僻的邊角去,那裡有個好聽的名字,庭靜林。
她穿過密林,好一會才找到那個山洞,不過沒有見到人。
垂眸思索,擡腳出了山洞往林中鑽去。
走至一半,和他迎面撞上,她止步,凝着他,鼻腔裡是急促的呼吸。
随深望着眼前不請自來的人,駐足,看到她臉上的無措。
頭上濕發滴落的水珠逐漸洇濕衣衫濕到肌理,透出些涼意。
施彌跑進他的懷裡,臉埋在他的胸膛,依賴地抱着他,和他親密無間。
他垂眸,望着她腦後發間的小小的發旋,眼神有他都沒意識到的柔意。
她悶悶地說着,情緒低落:“随深哥哥,我還以為你不見了。”
或許是林間太靜悄悄,或許是月光太動人,他心中積郁的心結和芥蒂,因為她的一聲低喚,有了一絲潰洩的痕迹。
有什麼壓抑不住的情緒破出,他低下頭擁住了她。
有時候,随深覺得施彌真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透;有時又覺得她真的蠢笨不堪,急不可耐,你聽聽她那張檀口中又吐出什麼話來。
“随深哥哥,你不是奪過宗門大比的魁首麼,登問天路裡的指引是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
随深攬着她的手瞬間就僵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她,試着去找她臉上的懊悔或者不情願,可是沒有,她滿臉期待地等着他的回應。在她烏黑的瞳孔中,随深看到了自己臉上的平靜,麻木的平靜。
他覺得今天晚上遇見的不是施彌,或許他們仍陷在幽冥殿的幻境之中。
他沉沉地阖上眼,無力感侵襲了他的全身,他輕聲溢出一絲笑,松開了手。
他就不該信了她。
往後退了數步,和她拉開距離,她要往前,他就後退,不容抗拒地始終保持間隙。
他冷眉冷眼地望着她,音如冰玉:“從今往後,你不要再來,我不想再看見你。”他
輕瞥了她一眼,便拂袖走遠,背影都透着絕情。
盯着他遠去的背影,施彌不禁冷哼一聲。
她沒有聽話地扭頭就走,而是跟在他身後。
臨近山洞,他再也忍不住,憤而轉身,直視着她,“是不是我說的話你一點都沒聽進去?是不是我于你來說隻是一個可利用的對象?所以你才肆無忌憚的漠視。”
這句話可謂一點都不留情面,直擊要點。
施彌望着他不說話,臉上的神情卻是不以為意的。随深知道她隻是被他的反應一時吓到,不是真的聽進心裡。
随深沉重地歎出一口氣,他總覺得她還小,以後的事慢慢來,可如今他也不知該如何。聲音困頓而迷惘:“施彌,我不是一棵草、一棵樹、一片雲,我有情感,也會受傷,你不能、不能那樣……”
不能哪樣,他始終未說出口,施彌疑惑地望着他,覺得他像被困在一個透明的無形的結界裡。
她走過去握住他的手,急切:“随深哥哥,你不喜歡,那我就不問了。”她抱住了他,唇示好的在他臉上輕點,捉急地想要這個人變回她熟悉的随深哥哥。
她明明隻是胡亂地在臉上輕點,稍縱即逝,沒有什麼火花。
可他的呼吸還是加重了,他沉沉地阖上眼,厭惡這樣的自己。
他扯開她的手,猩紅的眼望着她,語氣請求:“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施彌靜靜地望着他,見他心意已決,立即轉身離開。
她回去收拾一番便睡着了,一夜無夢。
翌日,她照常起床去上修習課。
宗門大比分為三道關卡,每關卡之間會間隔一段時日,這段時日内通關弟子可正常上課,也可自行修煉。
見到她來上課,謝盈驚道:“你怎來上課了?”
施彌疑惑,問道:“怎麼了?”
“她們通關了的都不來上課了。喏,木菲她們就沒來,昨天我就見她們修煉到很晚才回來。”
她擡頭觀望了一圈,确實座位空蕩了不少,“反正也無事,我就來了。”
上完課後,她們一起去食苑,填飽肚子才回紫藤院。
遠遠地,就見院門口站滿了人,人聲嘈雜。她們對視了一眼,紛紛加快腳步往前走。
離得近了,三三兩兩的議論聲和尖銳叫聲一齊鑽進耳中。
“呀,她這是怎麼了?手上那是什麼?”
“不會是誤食了什麼毒草吧?”
“誰知道,走火入魔了吧?”
“哎,有可能,魔氣外顯前是有一段異變期。”
木菲聽到外界的诽謗,氣到發抖,敢在宗門之内污蔑她走火入魔,不亞于把人架火上烤,真是惡毒。
她也不捂臉了,怒火沖沖走出來,“誰走火入魔了,說話前先過腦子!休想污蔑我!”
她主動走到衆人眼前,沒了遮擋的臉,以及身上的密集堆簇的指甲蓋大小的膿腫暴露無遺。
沒人再談論她是否入魔之事,皆是滿面嫌惡地退避三舍,恨不得當即設下結界,生怕被傳染到。
“啊!”她忙用手擋住臉,可她手上裸露的肌膚也長着怪異的膿腫。隔着一層薄薄的皮肉,裡頭蟲子蠕動的身形隐約可見。
衆人紛紛驚呼着跑掉了,個個臉色白如雪。
木菲又氣又怒,但她更受不了旁人異樣的眼神,像看着一個怪物。她掩面跑進屋了,門摔得乓啷響。
張淼和林禾兩人在她屋門外徘徊,遲遲不敢進去,可見也是被那膿疱吓到。
謝盈也被吓出了一身疙瘩,她搓着手,嘀咕:“這是怎麼回事?昨晚上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