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随深才回來,眼角有難得的喜色,卻見到睡得昏沉的施彌時,陡然劇變。
跑到她面前,顫着手去試着叫她,沒得到回應。
他彎下腰,試着搖醒她,卻始終喚不醒。
他的聲音緊繃,像在胡言亂語:“施彌,我知道你很困了,再忍忍好麼。我看到流螢了,原來它們就在崖底,我們順着這條路就能找到靈草了。”
這些話卻沒人能聽到。
她身上的黑氣開始四散,眼皮底下有妖氣蠕動,睜開的黑瞳尖銳,幽光浮現,她正依偎在他懷裡,眼中卻閃爍着對他血肉的觊觎。
她緩而慢地舔舐唇角,回味上次的甘甜,貪婪的目光凝聚在他臉上,莫名覺得他的滋味是更甚百倍的香甜。
她張開口露出獠牙朝他的脖頸探去,半道被他的劍抵住,他眸光幽深地凝視她,眼裡閃閃爍爍。
她吃痛地捂着嘴唇,一對漆黑的眼眸卻不時往他這瞟,臉上神情變幻多端,時而可憐時而陰狠。
她哭着:“随深哥哥,你可憐可憐我……”
見他始終無動于衷,面色一變,眼神含刀,雙眼淬了毒般盯着他,恨不得立即啃咬上去,全然失了理智。
他全面防禦着她,她根本進不得他身。
施彌感覺喉嚨裡有萬蟻咬噬,張嘴吸氣卻隻能吸到幹燥的空氣,她渴望香甜的鮮血潤澤枯萎的喉管,撫慰肺腑。
她難受到再也忍不住,起身,搜羅活物。
目之所及,冰冷如斯,哪有流着溫熱血液的活物。
一個暈眩,她跌倒在地。
身下滿是鋒利的碎石,石子劃破她的肌膚,她卻無知無覺,反而被這股異香吸引,自殘般反複磨破傷口吸食血液,血液流經喉管,她如獲救贖。
她不要命地不斷啃咬傷口,傷口越來越大,血越淌越多。
随深沖上前扯開她的手,鮮血順着指尖滾落,大朵大朵綻放在地,宛若暗夜裡生出的罂粟花。
他怒吼道:“你瘋了嗎?這樣你會死的!”
她舔着唇角,一臉的滿足,笑道:“真甜啊。”
見她這麼魔怔,随深的額角直抽,臉色沉到極點。力道很大地扯下她臉上的絲帶用來包紮傷口,血根本止不住,很快就浸濕了絲帶。
他怒得倒吸一口氣,黑着臉色從自己衣衫上撕開一條長布,重新裹好包紮。
打好結後,他便丢開她的手,擺過臉。
施彌的眼神卻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打量他的臉色,試着去觸碰他。他沒有抵觸,卻始終背對着她。
不過沒關系,隻要他不防禦就好。
施彌攀上他的胸膛,臉埋在他肩上,去看他的臉,他依舊側着臉。
她張開血口,利牙陷進他的皮肉,吸吮聲清晰傳進他的耳廓,他沉沉地阖上眼眸。
他臉上的血色逐漸喪失。
瀕臨界點之際,他睜開眼眸,用發抖的手抵住她的額頭,往後推開。她發出不滿足的嘶吼,唇齒血紅,眼中含怨。
他搖頭:“不行。”
她不管不顧地朝他身上撲來,他沉默地凝着她,肩上的血肉模糊一片,平靜道:“我的體力不支,你且先忍着。”
長劍橫亘在兩人之間。
妖的世界哪有吃到一半不讓吃的道理。她咆哮着,怒吼着,見随深冷然的臉色,竟扯開手上的綁帶。
随深眼神一變,掌住她低下的頭顱,注視她血腥空洞的眼,想看看到底還有沒有一絲清醒,卻隻看見自己逐步妥協的神情。
他無力地收回手。下一瞬,她聞訊撲來,啃噬聲再起。
他們的姿勢明明是親密的相擁,可畫面卻無比血腥。
随深醒來時,正大雨滂沱,他脫力到隻能抵着岩塊起身,肩上的傷受到牽扯引起劇烈的疼痛,比之更甚的是腦中的澀意,極緻的氣血虧虛讓他難以支撐再次倒地。
他伏在地面,喘着粗氣環視四周,雨幕重重,對面躺着一個人。
他催動靈力,卻發現沒有多餘的靈力可供使用,僅剩的一點也隻是在維持身體最基本的機能。
于是,他硬生生挺過去這陣疼意後,才踉跄朝人影那走去。
她的臉色很好,雖然陷入昏睡,但睡容酣甜。
施彌醒來時,眼前是跳躍的火光,她恍惚的以為是随深前去探路還沒回來的那段時間,忽略了心底隐隐的不安。
自他出現後,她便若有似無地注意他。
崖底的風陰冷,加上潮濕的雨水,濕冷的風刮得人脊背發寒。
随深前前後後搬了好幾塊岩塊,圍在火苗周圍,用以防風。
他見施彌愣愣地看着自己,說道:“既然醒了,那來搭把手。”
她點了點頭。
山崖下找不到山洞和蔽所,隻有一塊半騰空山石下可容人,不過空間逼仄,三面漏風。
他們把稍大的岩塊堆在兩側,剩最後一面就不管它了,雨勢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