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殿的宮人早已等候多時,這下見到她的出現,便快步上前,“姑娘,我們等你好久了。”
随後,太醫為她診治,該敷藥草的敷上,施彌欣然配合,一通下來,倒是産生了些許乏累。
昨夜在牢房中睡得也不安穩,她便讓宮人退下,在床榻上睡了過去。
待她再度醒來時,看着床邊搖曳的燭光恍了神,随即喚了宮人進來,宮人立在床榻前等她的吩咐。
“你知道随、與我一同來的人在哪嗎?”她在詢問随深的住所。
宮人搖頭:“不知,總管未與我們說過。”
施彌見狀點了點頭,也不強問,打算自己去找。
她掀開被褥作勢要下榻,那宮人腳步迅速地攔在床前,擋住去路,她這次的語氣強硬:“姑娘,還請待在這間屋子裡,不要讓我等為難。”
宮人臉色堅決地往下睨她,明顯是接到了吩咐。在她這句話出來後,門口接連出現幾名宮女,面無表情地立在門外。
施彌将被褥重新蓋回身上,模樣乖巧:“好,那我不随意走動。”
那宮人恢複和煦的神情,傾着身子:“不擾姑娘休息,若姑娘有何需要可喚我,我先退下。”
施彌望着她走出去,她的手在被褥的遮擋下緊緊攥着床墊,臉色仍然透着白。
随後幾日,施彌便在偏殿裡專注養傷,胸口和臉上皆包着紗布,精神萎靡,瞧着好不可憐。
而她們也對她不再那麼嚴防看守,對她想在院内走走的請求也同意了,不過始終有人跟在後方。
施彌除了在榻上休憩外,最喜的便是院内纏滿藤蔓的秋千,不過她不喜有人推擺,她隻享受坐在秋千上的感覺。
希羅國氣候溫暖,連冬日裡都帶着融融的暖意,微風拂面很是惬意。
施彌能在秋千上待大半個午後。
時間過去了大半月,施彌并未等到随深,她揣測随深被什麼事耽擱了,也清楚自己不能一直待在此處。
入夜,熟睡中的人睜開雙眸,她掀開被褥,起身走到門後俯身貼耳,耳畔除了寂靜還是寂靜,可施彌知道門外的耳室是有人的。
她回身走到殿中,将視線凝在對面的窗上,她翻窗出了寝殿,望着高牆,毫不猶豫召出青煙劍。
這半月,她的身體恢複了好多,簡單的禦劍對她來說并不難。
不知道随深具體的住址,她隻能一路停下問宮人,還要小心巡視的侍衛。臨近半夜,連侍衛都少了幾批,更何況出行的宮人,不知耗費了多少時間,才有了丁點眉目。
一個宮人被她以劍威脅後,想到最近偏僻的令宣殿裡來了一個病弱漂亮的男子,小娓說她領了差事每日去查看一番回來禀報給總管。
等施彌到了令宣殿時,天色将明。
她在院中停下收劍,望着比芳顔殿落拓不少的殿宇,她徑直走向主殿,進了耳室後順暢走到寝殿,與芳顔殿中的嚴密看守相比,此處卻無一人。
她走向床榻,掀開帷幔,多日不見的人出現在眼前,隻是看着他的狀況并不算好。
臉色煞白,額上一塊紅印,素來冷淡不近人情的眉眼都因阖眸而現出幾分脆弱,好像隻需要放任時間流逝,他就再也沒有睜眼的機會。
連施彌這樣不通醫術的人都看出情況的刻不容緩。
她在床邊坐下,混亂的腦子中一下浮現出随深再也不會醒來的可能,那後果會怎樣呢?姐姐肯定會傷心,很傷心。
那她呢?
施彌想,她會既傷心又開心。
她真壞。
施彌就這樣在床榻邊坐了好久,久到日光大亮,久到腰間酸麻,可是殿外仍是安靜的。
格扇窗上雕刻的是花鳥嬉戲,陽光穿過窗上的镂空照進室内投射在地上,呈葉片狀的暗影在不時地晃動,驅散了一些寒意。
施彌收回視線凝向床上始終沒有反應的人,眼神複雜。
直至輕微一聲響引得她側目,這是來人了。
她急忙起身捂着酸麻的腿,皺着小臉,動作不利落地走到窗前,擋住了大片葉子的投影。
見到進來的陌生宮人,她的腦中浮現起昨晚那宮人的話,斂眉擡眼搜尋能躲藏的位置。
她的身量纖細,鑽到床架與牆壁的縫隙之間,因着有層層幔帳的遮擋,倒不易被發現。
她昨夜才逃出芳顔殿,本是來尋随深的,可沒想到他竟在昏迷,根本沒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走。
在外面那宮人進來之後,施彌下意識屏息。
腳步聲混合着水聲由遠及近,宮人将水盆放置在桌上,她擡眼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人,繼續坐着手裡的活,将幹淨的浸水的帕子擰幹,她走至床榻前凝望着随深,凝了好久才俯身為他擦拭臉部,小心細緻,嘴裡嘀咕:“真好看啊。”
小娓知道自己現在的舉動是在越矩,總管隻讓她每日定時來查看他的情況回去彙報便是,并沒有讓她照顧的意味。
隻是莫名的,她想為他做些什麼,盡管隻是擦臉這種小事。
她沒有觸碰他,在腳床上坐下,手肘趴在床沿,撐着身子凝望他。
好一會,才問:“你喚什麼名姓呢?”停了一刻繼而又說“你應不是希羅國的人。”不然不會無人醫治他。她知道的,雖說陛下是掌權者,但實際滿宮信服的還是澄明公主,而公主最愛希羅子民了。
她喃喃自語着,好似在說給自己也好似給他:“我、我喚你小來好不好?”她有私心的,之前她可不大喜她的名字,總覺少了一份秀氣。可此時此刻,他們之間好似因着這個字有了莫名的聯系。
不好!
一點都不好!
層層幔帳後,施彌的小臉氣得像一隻炸毛的貓,眼神惡狠狠地盯着前方模糊的人影,那樣子恨不得立馬沖出去叼她一口。
什麼小來?!她不喜歡!
那名喚小娓的宮人走後,施彌才陰着一張臉從床後出來,眼神陰沉沉地凝着随深,好半會才下定決心走過去,開口:“随深哥哥,你不要記住那些話,什麼小來大來的。”
說罷,她握拳隔空朝他揮了一拳,兇巴巴道:“沒有小來!”她停頓了會:“還有,我會救你的。”
她轉身緩步往外走,情緒變得平靜,站在殿門前,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出了令宣殿,站在宮門茫然地環視四周,對着片刻前放下的豪言壯語有些後悔。
不過她又告訴自己,就算放任随深死了,失主的髓心玉等同廢物,那她終究也會死,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
她再次歎了一口氣,阖上眼皮倚在宮門上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