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深一時沒有回他,好半晌才說:“暫且不知,我們正在找,所以你也不知鐵小姐的想法?”
柳舒幽幽歎出一口氣,“說來惋惜,當年我和素心一道被關在牢獄裡,直至她的婚宴結束,我仍待在牢裡,過了兩日出了那樣的事,我才被放出。”
“鐵小姐還與你說過些什麼别的嗎?”
他低頭回憶,擡起頭來說:“沒有了,那段時日我們見面不多,不過我很擔憂她,隻是都已成往事。”
随深換了一個方向問:“雨城一年一度的熏養日是什麼情況?”
柳舒回道:“這是祈福求平安的,誰都不想再經曆一遍十年前的災禍,或者有其它的不順心事去求個心安,而且大師并不收費,很多百姓慕名去熏養。”
“這個大師很有名?”
“聽說是臨藏國的德高法師,受邀請到雨城來。”
“誰請的?”
“城主。”
“城主每年都請,是大師幫了他什麼嗎?”施彌聽着搭了一句。
“好像隻是第一年,後面每一年都是年紀不大的少年少女提前幾天來通知大師不日抵達雨城的消息。”
“每年通知的人都不同?”
“對,今年來通報的人我有印象,是一名面貌俊朗的少年,歲數和你相當,腰間綴有一塊通體瑩潤的玉,看着很是吸睛。”
玉?這倒是令随深想起秦家兄弟,二人腰上皆挂有一塊品質極高的玉,聽說是他們父親留給他們的最後一個禮物,秦慰甯願去偷也不願賣掉解燃眉之急。
再結合秦慰的大哥中了喚魂,他懷疑妖對他下了喚魂上他的身,利用他的身份去告知和籌備熏養日,畢竟衆人口中隻有負責籌備的人才見過大師,大師的模樣盡在這人的眼中,長此以往這樣難保不會有意外發生,所以他才選擇上人身,這樣免去很多麻煩,之後不管是殺掉還是置之不理,都對他沒有半點影響,畢竟這個人隻是一具行屍走肉,沒有靈魂,試問一個沒有思想的人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
“謝過柳兄,既如此我們就先走了。”
“怎麼不飲茶再走,嫌棄我這寒室陋茶?”
“柳兄,沒有的事,那我飲完這杯可好?”
“這還差不多。”
随深從容地端起茶盞品茗,“柳兄,這是何種茶葉泡出的?别有一番風味。”
“是我從山上采的,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甚妙。”
他們飲完茶後往山下走,走到半道,天空淅瀝瀝的下起雨,狂風大作,風雨晦暝,幾人失了門派弟子的風度和端方,你推我搡的跑到一顆枝葉茂盛的榕樹下避雨,每人的衣擺皆濺上幾顆泥點子。
随深正要施洗塵訣,施彌眼尖的看到,心思一轉,拽住他的袖擺輕搖,“随深哥哥,你現在弄幹淨,等會還是要髒的,回客棧再施訣就沒有後顧之憂啦。”
随深覺得亦無不可,收回被她扯住的袖口,淡聲應好。
施彌緊握掌心,對他彎眼一笑,轉頭望向雨幕重重、狂風驟雨的天際,幽怨歎氣,他和雨城的天一樣瞬息萬變、波雲詭谲。
入夜,雨停風止,他們潛進城主府,随深獨自去尋在登月閣賞月的城主,施彌和施棠一同去城主的寝居查探,齊帆和梁澤負責吸引巡邏士兵的視線,為她們争取時間。
施彌正上手敲擊牆面,光聽聲她就知道這裡采用的木材是頂頂好的,既防潮又美觀,更不必說屋裡有錢還沒地買的椿繡,隻是被主人用作桌裙,雕花的直棂窗,鑲玉壁的紫檀插屏,不說他隻是一座小城的城主,就說是當今聖上,施彌也相信。
要是有人反駁,她就把人帶進來瞧瞧,保準對方驚得合不攏嘴。
“你那邊有什麼發現?”
施彌搖頭,将玉璧放回五鬥櫃,回道:“沒有發現異樣。”
“那我們走吧,省的被發現了不好脫身。”
施彌嗯了一聲,留戀的望着一圈華麗精緻的裝飾品,跟在施棠後面走出城主寝居。
随深踏上登月閣走到頂樓,頂樓的四面窗戶皆是大敞,涼風習習,他走到面向明月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身旁,背着手望着夜空,聲音清泠:“你與妖怪狼狽為奸草菅人命,對得起你的一身官服嗎?”
浸淫酒池肉林多年,早已大腹便便的城主擡起漲紅的臉,吐字不清的反駁:“哪來的毛頭小子,管到太歲爺爺頭上,來人,把、把他給我關押大牢,刑罰全、全都輪遍、”
“來人,一群廢物,把人放進來,罰,一起罰……”他的嘴裡嘟囔說得含糊,意識不清,酒氣熏人。
随深皺起眉揮手散去酒氣,“沒用的,他們聽不到。”他一進來就設下結界,任裡面再多吵雜,外面也聽不到分毫。
“你,你想如何?”他的酒意瞬間清醒了一大半,手腳并用往軟榻一角退去,怒聲:“你知道我是誰嗎?敢傷我一根汗毛,我就讓你全家都兜着走。”
“哦,你盡管試試。”
城主看着口氣狂妄的年輕人,沒有緣由的,心裡一個咯噔,他咽了咽口水,這些年,他為虎作伥慣了,在妖怪手底下謀生,就得抛掉是非對錯,色厲内荏這四字他做到了極緻。
他也練就看人臉色的本事,此時此刻,他看得出随深的表面的不以為意和背後的強大,他滿眼警惕地盯着他,語氣不穩:“你想做什麼?”
“我不做什麼,我隻問你雨城百姓的消失是這隻妖所為嗎?”
“我憑什麼告訴你。”
随深快速抽出腰間的劍,眨眼間,劍尖抵住他的喉頭,磨擦間滲出血絲,絲絲縷縷的痛感鑽心,他的臉色徹底轉白,僵直着身體,忙開口:“是,是他幹的,别殺我。”
随深暗道果然是他,他心中已有猜想,隻是最後确認一下。
“他為什麼吸人精血,以及緣何每年都會舉辦熏養日?”
“因為他的血液是黑色的,每到隆冬時節渾身血液會停止流動逐漸凝固,維持不了生命體征,才會定期吸食人血,以人血的熱度維持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