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答一夜沒睡,又剛剛騎馬跑來,精神很差,但他語氣依然平和,面對趙瑛也沒有感到一絲不耐。他向她細緻地解釋:“沒有到帝位應該傳承的時刻,我不會知道。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趙瑛沉默了。
她不确定罕答是站在誰那一邊的,如果罕答以後要支持的人是此刻對她痛下殺手的人,那麼他們就不是一條戰線的。
她不敢輕易說出自己遭遇到的事。
“太子妃叫你們去問話,看來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罕答說。
趙瑛說:“太子妃問話之後,派車送我們回行宮,我在中途和大部隊走散了,遇到了流氓伏擊。我把他們都殺了。”
其實她檢查過,她做的一切都沒留下首尾,用的都是他們自己的弓箭,無關的人根本不會知道是她殺的人。
但她卻對罕答這樣說了。
罕答看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有些猶豫不決。想來她不是和大部隊走散了,也不是遇到了流氓,是太子妃想對她下手吧。
“趙飛翔來找我,說你被太子妃帶走,要我來找你。你可以和它一樣。”罕答說。
趙瑛望向他,“什麼?”
“和它一樣,相信我。”罕答神色平靜,眼神直視趙瑛。“如果這個城裡有人真心的不希望你死,那麼其中一定有我。”
趙瑛垂下了眼。
“你……”罕答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怎麼惹到了太子妃?”
趙瑛沒有擡頭,依然回避他的視線。“罕答大人誤會了。城外很亂,流氓盜匪很多,我隻是氣運不佳,正好撞上了。今天多謝大人出現救了我。”
罕答說:“前天你剛剛從神廟火災裡救了我,你可以當做我的報恩。”
趙瑛聞到他身上的燈油的香味,忽然想起,上一次也是在馬車裡,他給了她一個吻。
“你可以把你的披風借給我嗎?我需要一件衣服遮住這些血迹。”她說。
“好。”罕答把披風解下來,披在她身上,給她系了一個精緻的結。可以感覺到她對他的隐瞞,可他竟然因為這種隐瞞感覺到了心緒的波動,脫口而出:“你似乎并不信任我。”
趙瑛終于擡頭與他對視:“我與大人是可以相互信任的關系嗎?”
人人都知道,罕答是支持二皇子朱安的。但是今天她被伏擊這件事,也許和二皇子脫不了幹系,甚至也許二皇子就是背後主使者,就是他想要她的命。“如果我支持的王位繼承人和大人支持的不是同一個,我還可以信任你嗎?”
罕答沉默了。
是否可以理解為,他拒絕了她。
*
司昌趕回偃師城,抵達太子行宮時,女官告訴他:“趙瑛小姐還沒有到。”
“小姐們還沒有到?”司昌稍微有點詫異,他剛才一路趕來似乎沒見到有别的車隊,雖然他是快馬而來,但小姐們的車隊會比他慢這麼多嗎?
女官搖頭道:“其她十四名小姐已經安全回到了行宮。隻是趙瑛小姐的馬車還沒有到。”
“什麼?!”司昌提高了音量:“派人去找了嗎?”
女官斟酌着回答:“大将軍,行宮守衛人少,分不出多餘的人去尋找趙瑛小姐。也許是馬匹腳程有快有慢,趙瑛小姐一時落下,晚些時候就回來了。”
司昌不再理會她,轉身對身邊的人下令:“叫馮玉立刻帶人沿途去找!必須把趙瑛給我帶回來!”
他心裡道:賤奴都命硬得很,不會輕易死的,對吧?千萬不要死了,趙瑛。
沒有過很久,馮玉的人帶來了消息。
那士兵來到大将軍府,單膝跪地:“将軍,罕答大人帶着趙瑛小姐一起回來了,剛從西城門進偃師城。”
*
趙瑛一回到行宮的房間,還沒來得及坐下來換衣服,女官就急急忙忙來報,說外面來了一輛馬車要接她走,是武侯大将軍府上的車。
“不要去!”趙真脫口而出。
趙瑛好不容易回來,他一顆吊着的心還沒有放下,現在又有人要帶她走,如果再次陷入危險,他怎麼向小姑母交代?
他攔在趙瑛面前,像老母雞保護小雞一樣張開雙臂,把趙瑛藏在身後:“小姐剛剛回來,身體疲累,勞煩女官向大将軍的人帶話,就說小姐已經歇下了,改日過府再叙。”
女官面露愁容道:“小姐,來接您的是第十一步兵隊的馮玉隊長,一張臉像要殺人似的。我……我不敢去說。”
趙瑛從趙真身後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該面對的總會來的。”她看向女管道:“請女官帶路吧。”
“可是小姐……”趙真攔住她,眉頭緊鎖,“你都還沒有換身衣服。”
趙瑛向他搖頭,推開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