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班,才到急診。
覺得氛圍有點不對勁。
和平時的沉悶,壓抑不同,急診的女護士們臉上一個個洋溢着沒有過的神采。
小圓最是興奮。
都不用問,白雪爾才到護士站,就跑來給她’科普’大家為啥這樣開心。
“小雪姐,昨天說的那個帥氣的學霸實習醫生來了,”
她這一說,白雪爾就理解了。
隻是聽着她加的的這諸多前綴,想着一個人優秀就是好,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詞都會加在他身上。
換好衣服上班,發現每天一下班恨不得立馬就飛走的護士們都在磨蹭着,沒平時那麼着急。
也難怪她們這樣,急診好久沒來實習生了。
這個科室是全院出了名的又苦又累。
沒有節假日,其他科室到節假日還可以輪休,急診永遠沒有。
平時接觸病人多,問題多,醫鬧也多,很多一聽都不願意來。
所以直接導緻的,她們所在的這家三甲醫院的急診科醫生都是經驗豐富的醫生。
既然說了經驗豐富,那就不可能年輕,清一色四十多歲,且很多已經秃頂,三十歲的都很少。
之前說的梁醫生還是算年輕的。
人是視覺動物,年輕帥氣的誰都愛看。
所以不怪女護士們一個個少女懷春。
隻是白雪爾還沒見到帥氣的實習醫生,就被叫着去出車。
因為接到急救電話。
某個地方出了車禍。
到了車上,跟車醫生是梁醫生,還有一位年輕醫生。
救護車出車一般的配置是一個醫生,一個護士,兩名擔架員,但有時擔架員有事沒會讓護士充當,今天差一個,這位年輕醫生充當了,估計是想來學習經驗,看來是個有個責任心,上進心的年輕人。
雖然戴着口罩,但她還是猜到了應該是今天來的實習生,因為急診沒有年輕醫生。
想着以後是同事,她打算打招呼。
就看那實習醫生一直盯着她看,最後看了眼她的工牌。
然後帶着點不相信的語氣問:“白雪爾,你是白雪爾嗎?”
她看着他,一時沒認出就沒回答。
梁醫生愛開玩笑,問道:“你認識我們優秀的白護士?”
對方點了點頭,轉頭又問她:“你真不認識我了?”說着摘了口罩。
之前和小圓聊天時就想過,應該是和自己同屆的。
看他摘了口罩,看清了臉,沒想到還真是,還同過班。
因為最開始白雪爾也是學醫,後來因為一些原因,隻學了一學期就轉去學了護理。
所以眼前的年輕醫生算是和她同過一學期班的同學。
叫樊落,之所以還記得,就是他的确優秀,是班級第一。
當時的她很需要獎學金,但無奈學習沒他好,獎學金歸了他,雖沒有記恨,但總歸是記得他這個人。
“認識,你是樊落。”
他顯得很開心,“是,我是。之前你莫名轉去學護理,沒想到真成了護士。”
聽他這麼說,梁醫生揶揄他:“看給孩子激動的,學了護理肯定就是護士了,難不成是醫生?”
樊落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問題,有點不好意思,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這時白雪爾才發現他的眼鏡戴的不是書呆子那種氣質。
而是一種斯文秀氣。
加上一頭碎發,個高,皮膚白,難怪急診的護士都喜歡。
确實是帥的。
就聽他用略帶安慰的語氣對她說道:“嗯,護士也好!三甲醫院的護士也挺厲害的。”
“這你說很對,白護士可是我們科最優秀的護士。”梁醫生見縫插針搶着說話。
白雪爾沒搭話,隻靜靜聽着。
“不過你當時沒轉系的話,當醫生應該也是優秀的醫生。”
“哦!轉系?難道白護士之前也是學醫的,幹嘛轉護理呀?真是可惜了,不過具體什麼細節,來展開說說”
梁醫生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八卦勁頭和小圓有一拼。
這些過往,是她的私事,她不想談。
就問:“咱們應該是快到了,今天這個急診是什麼病情?”
“剛說了,是車禍呀!”
知道她在轉移話題,另外兩人也是高情商,就沒接着繼續說。
很快到了出事地點。
是車禍,但不慘烈,患者為男士,五十多歲,隻是被撞到了,有輕微的擦傷,呼吸正常。
但人是昏迷的。
這種情況就怕有内傷,冬天人穿的比較多,梁醫生拉開病人一看,肚子有點漲,其它沒發現什麼。
要他們趕緊現将病患擡上車,白雪爾麻利的插上各種儀器。
才插上,病人就開始出現室顫現象,呼吸也開始不穩定。
梁醫生判斷的沒錯,這種情況就是有很嚴重的内傷,或是其它并發症。
立刻為患者除顫,并且進行心肺複蘇,同時要白雪爾通知急診,做好準備,這個患者比較嚴重。
經過梁醫生的搶救,患者短暫的恢複了呼吸,但救護車上的救援有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等到了醫院,患者的女兒接到電話也已經趕來。
他們才知道,這個病患有肝硬化,才出院沒幾天,今天又出了車禍,導緻腹腔積水。
到醫院時,病人情況情況已經很不樂觀了,盡管上了各種儀器,救命藥。
但患者的多處器官出現衰竭,以多年從醫的經驗來看,這人是救不回來了。
要患者的女兒做好心理準備,女孩看着二十多歲。
一聽這話立馬就跪下了,要醫生再搶救一下,救救她父親。
原來女孩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其他親人也先後離世,現在就自己和父親相依為命。
無論怎樣,都希望醫生救救她爸爸,如果爸爸沒了,這世界上她就再沒有親人,就真的隻剩她一個人了。
女孩哭的撕心裂肺,白雪爾心生悲憫,過去拉她起來。
醫生們已經進行幾輪搶救了,這時已經到了晚上。
他們都知道病人現在還有呼吸,是機器在維持。
看着哭的凄慘的女孩,盡管不忍心,還是下了病危通知書,要女孩過去和她父親最後說幾句話。
女孩一直不願意接受,旁邊也沒有人陪着她,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這樣直面親人的死亡。
那種痛苦或許隻有她自己知道。
樊落是跟梁醫生的實習生,一整天都在跟着搶救,他是多麼希望能救活這個人。
可最後,還是不行。
情緒看着很低落。
他想最後搶救一下,讓女孩少些遺憾,也讓自己心裡好受些。
但即便他盡了最大的努力,結果還是一樣。
最後,女孩在自己父親病床前坐了好久,看着自己爸爸全身插滿管子痛苦的樣子,選擇了接受。
呼吸機撤了,其它儀器一件件的撤了,白雪爾做着她可能每天都會做的事,管子拔完,心電監護儀心跳歸零,一個人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而女孩也失去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親人,以後的路她要一個人走下去。
除了勸慰她堅強,此時說什麼都顯得很輕,因為生命的份量太重了。
很多醫護工作者說ICU是最難受的。
但兩個科室都待過的白雪爾卻覺得,ICU的患者大家都知道是重診,心裡有準備,有的人插着各種管子,僅靠儀器維持生命,活過來就是奇迹,而沒活過來的,對護士的沖擊還可以接受。
但急診的患者,有的經過努力搶救就救活了,有的明明看着不嚴重,可以救活,但就是救不活。
這才是最難過,最讓人難以接受的。
就像今天這樣。
白雪爾突然很難受,以為這份工作早已經使得她的精神系統是銅牆鐵壁,可這一刻才知道,那隻是麻木。
女孩沒了親人,沒人愛她,她要孤獨的一個人面對接下來的人生。
而她有所謂的親人,卻也是沒人愛,同樣一個人孤獨的生活着,且一個人走了很多年。
所以,人這一生到底是怎樣才算好。
她情緒很不好,突然很想和人說說話,以往也有這種情況,她無人訴說,就一個人默默承受。
但今天,翻了翻手機,發現最近和肖澤愛聯系頻繁,和他聊天的界面在微信頁面最頂端。
她不是沖動的人,但這一刻就是想和人說說話。
發了條信息過去:【今天過的好嗎?在幹嘛?】
和以往一樣,信息回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