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行看着不說話的秦江月，倒了杯水，走到床邊遞給秦江月：“突然多了個弟弟，是驚喜還是驚吓？”

秦江月接過水杯，一口氣将水喝完，才不答反問：“那你呢？以曼陀羅遍布A市的眼線，真要找一個人，不會十幾年都找不到。現在突然找到了，對你來說是驚喜還是驚吓？”

白殊行拿過秦江月捏在手裡摩挲的杯子，問：“還要喝嗎？”

“不用了。”

白殊行坐回椅子上，二郎腿一翹，淡淡道：“以我招人恨的程度，若是昭告天下我在找親哥哥，你估計早就被人挫骨揚灰送到我跟前了。”

秦江月看着白殊行，認真問道：“你找過嗎？”

白殊行語氣閑散道：“找過啊！8年前北方一個小鎮上20歲的少年一夜之間盡數慘死的新聞轟動全國，你應該也有所耳聞？”

秦江月點點頭。

“我前腳剛收到消息說我要找的人極有可能就在那個小鎮上，後腳那裡和你同歲的人便悉數死于非命。”白殊行嘲諷地扯了扯唇：“我信任的手下是别人埋在我身邊的棋子。”

“在那之後，就沒有找過了。”白殊行垂眸撥動着手指上的戒指，“我不找，你可能還能世間的某個角落好好活着。找了，你可能現在墳頭草都三米高了。”

秦江月一時沒有說話。

白殊行站起身，走到放着親子鑒定報告的桌子前，拿起其中一份，從褲兜裡掏出打火機，打火，對準報告的一角。

秦江月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做什麼？”

白殊行瞥他一眼，又垂眸看着安靜燃燒的紙張，“銷毀物證。”

“什麼？”秦江月沒明白。

“我以為你已經理解我的意思。從這間醫院離開後，你繼續做你億萬人追捧的大明星，我繼續做我人人厭憎的玉面修羅。”白殊行将剩下的一角丢進煙灰缸裡，看着裡面的灰燼出神。

秦江月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白殊行一會兒，說：“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白殊行撇過頭來，輕嗤一聲：“為什麼不願意？你不怕死？而且，你很在意那些喜歡你的粉絲們，不是嗎？你覺得，她們會接受她們的偶像，有一個人間惡鬼的兄弟？”

秦江月對白殊行勾了勾手指，“你過來一下。”

白殊行走到床邊，垂眸問：“做什麼？”

“再過來一點。”秦江月伸手扯了扯白殊行的衣服下擺。

白殊行“啧”了一聲，但還是又往前走了一步。

秦江月伸出雙手，環抱住了白殊行的腰，臉靠在他胸膛處，閉上了眼睛。

白殊行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伸手就去推秦江月：“你做什麼？”

秦江月沒松手，抱着他的力道反而更緊了：“别動，讓我抱一會兒。”

白殊行垂眸看着秦江月的發頂，眸色晦暗。

過了一會兒，秦江月主動放開手，抱住自己的膝蓋。

動作間牽動背上的傷口，秦江月眉心微蹙，又很快舒展開來。

“我是5歲的時候被送到孤兒院的。那時候的我尚且不明白，為什麼之前對我那麼好的爸媽在有了弟弟之後就不要我了。我以為是因為我調皮搗蛋，所以他們才會抛棄我。”

白殊行安靜聽着。

“院長和那些老師們也說，要做一個乖孩子，才會有人喜歡。所以，我努力就做一個乖孩子，做到院長和老師們要求的所有事情。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天爸媽可以把我接回去。有人想要領養我，但我怕我跟他們走了，爸媽來接我的時候會找不到我。”

“直到長大一些，我才知道，他們不會再來找我了。甚至，我可能都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

“8歲的時候，我被人欺負，淩姐幫了我。她問我為什麼不告訴院長，我說，院長喜歡不惹事的乖孩子。然後淩姐就告訴我，有條件的喜歡不是真正的喜歡。真正喜歡你的人，不管你是什麼樣子，都會喜歡你。”

“我想找到真正喜歡我，不會丢下我的人。在我高興的時候分享我的快樂，在我取得成就時為我驕傲，在我難過時能陪着我安慰我。”

“可是，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有一次我從手機上看見，一個明星被爆出醜聞，可是他的很多粉絲依舊選擇相信他，為他搖旗呐喊，沖鋒陷陣。所以後來，我就進了娛樂圈。”

白殊行停下轉動手上戒指的動作，“所以，你想說什麼？”

秦江月伸手握住他的手，擡眸看向白殊行：“我想說，你不是人間惡鬼，你是我的弟弟，是我渴求了二十多年的家人。”

白殊行盯着兩人交握的手看了兩秒，微微用力掙脫開來。

秦江月說的那些，他都做不到。

“如果你隻是想要家人，就回去淩家吧！那裡，有你的外公，舅舅，小姨，還有表弟表妹。小姨你認識，其他人也都是很好的人。他們對于你能回來應該會很高興。”

至于他……白殊行幽暗的眼底盡是倦怠。

他在這世間孑然一身，無牽無挂，也無需任何人挂念他。

他離開的那一天，也不需要有人為他傷心，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