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虎與無心之犬的鬥争,所到之處,創造出數不盡的殘骸廢墟。袅袅輕煙搖晃着頭腦,曼妙的身姿從碎裂的牆體空隙騰出,幾息之間,兩位年少且強大的異能力者又換了個戰場。
直到兩人精疲力竭,再也提不出半點力氣消耗自己與對方的力氣為止。
壓上自己性命作戰的二人,精疲力盡。他們剛一停戰,先前沒留意到的角落突兀地響起幾道零落的掌聲。
頂樓狂風嗚呼大作,吹得現身于人前的男子風衣獵獵。
一手遮天的港口黑手黨首領,打隐匿的陰影邊角慢悠悠步入光明。他記不清上一次坦坦蕩蕩地站在陽光照耀的戶外,暴露自己身形是什麼時候,而今日之後,他會徹底在黑暗裡遁形。
自太宰治利用特異點,勘破遮蓋世人視線的法則本質。他為了救下自己的摯友,制定了一個長久的規劃。此後夙興夜寐,殚精竭慮,不曾有一刻松懈。
看似悠長的時光如同沉寂的死水,悄然無息地凝滞着,直至他期候已久的女性跟他策劃的那樣,突破時間、空間的封鎖線,從天而降,壓在他腰腹前,停滞的光陰才開始緩慢地流動。
回憶起承載着美好記憶的對象,黑發青年的嘴角揚起微不可查的弧度。天邊漂浮的流雲停在他身後,張開兩雙潔白的羽翼。
鐵血手腕的黑手黨首領,伸展着手,久違地走進揮灑着陽光的地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當即解雇自己忠實的下屬,将真實的自我以及必定要推行的目标顯露于人前。
被抛棄的人虎惆怅而失落,可他一瞥見太宰先生靠近危險邊緣的舉措,就忘了自己的難過。他率先擔憂起了太宰先生的安危。
規勸的話說出口,更改不了心意已決的人舉動。太宰治對前下屬的擔憂無動于衷,反耐心地解答了拼死相鬥的二人的困惑。
背對着萬千建築物的男人,把自己的目的緩緩道來,絲毫不在乎自己平淡描述的情況,對他人而言有多麼驚世駭俗。是一瞬間推翻了人類古往今來構築的世界觀。此言論一經公布,要麼會被當做失心瘋的精神病患者,要麼被群起而攻之。
要說每個人的人生都能折疊出一本書。或厚或薄,每一頁紙張一行行、一頁頁,寫滿對自己的懲處。
人類生來有罪,是寫進教義的規章嚴訓,告誡着人們,警惕、戒備,人要活着就不能夠快活。
隻是想完成活下去這樣簡單的需求,實踐起來反而舉步維艱,難如登天。
不想要忍受痛苦,才會想要去死,偏偏死又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不論是對自己還是他人,物理還是心靈。
《完全自殺手冊》裡記錄的每條自殺方案,要執行,沒有一件不痛苦。可他又相當讨厭疼痛,不想去承受痛苦,故屢屢嘗試,都不能成。
掌握真理的人,伫立在殘陽之間。用沒有什麼起伏的音線,透露出自己了解到有關世界的真相。
預備坦蕩地奔赴死亡的青年,僅告知了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實況的一部分。剩餘的,莫說是他們,就連乾坤的核心也深陷其中,他又能強求他們再多做些什麼。
說實話,太宰治并不關心所處的時空是否會走向毀滅。
要不是為了守護住他關注的人,留下這唯一一個,織田作能夠完好存留,不被陰謀詭計暗算,不與親緣子女死别的世界,他斷不會這般煞費苦心。
要不是織田作,那本裁斷了他們腳下時空走勢的書籍,即便被三個人以上的人知曉又如何?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而非從少年伊始就潛心規劃,為某個人的存活大費周章。
也許人生在世,總會被那麼一兩件事挾持。他不能冒一丁半點的風險,叫自己成為織田作幸福安樂的攔路石,讓他們立足之地被毀滅的幾率提升。
維護世界和平,保護時空穩定?他不需要那些偉大的,光鮮亮麗的虛名。
他不是什麼大不畏,做不來風風光光出場,在合适的時機亮相,救下受難的美人,成功俘獲對方芳心的英雄。為什麼不惜犧牲自己,兵行險招,籌劃多年,達成今日兵敗如山倒,隻得孤注一擲的局面?
大概是因為那個狹窄的出租屋很小,小得隻能擠着他、織田作、世初淳三個人。于是坐着看電視也很擁擠,肩靠肩,手推手,一大兩小胡亂塞在一起,排開了,睡在床上亦覺得擁擠。
因為那樣的生活異常無趣、乏味,他全程過得漫不經心,度日如年。遠沒有港口黑手黨就職,命懸一線,時時刻刻腦袋挂在褲腰帶上來得驚險刺激。
因為呆闆固執的男主人,别人說什麼話他都聽不進去。人看着濃眉大眼,五大三粗的,說話做事卻一點都不正經。反而内心戲十足,悶騷到在黑手黨内部精明的翹楚也三番五次地敗北到不能停。
織田作之助随性地理解撿來的男孩的言語,照單全收孩子的全部抗拒。他用實際行動反控、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