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初淳和中原中也約會看電影,在遊樂場乘坐摩天輪。他背着她壓馬路,在春花浪漫的公園裡迎接着晚霞漫步。他見過她的家長,獲得女方監護人的肯定,受她的弟弟妹妹們喜愛,與她的親屬其樂融融。
他們做了大大小小的情侶之間會做的事,從情侶到訂婚,樁樁件件,走的皆有章法流程。
那麼,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不在一起?
殘酷的事況總喜歡在人幸福甜蜜之際,猛地扇人一巴掌,扇得人昏了頭,見識見識何為清醒。
出個差的功夫,返回隻見雞飛蛋打,一片殘局。
中原中也闖進聖保利亞教堂,那裡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葬儀。潔白的綢帶拉長凄切的哀調,青青草坪銜接着遠方晚鐘聲聲撞響。七彩琉璃裝飾的窗棂沉默地值守,描繪的場景看上去竟與神聖的婚禮無異。
在兩派争鬥中奪走女性屍體的彭格列成員,阻撓在随時要失去理智的橫濱重力使面前。
七名守護者以摩西分海之勢,呈一字排開,分别站在他們守護的首領兩側,以衆星環月之勢,默不作聲地守衛正中央的彭格列教父。
新上任的彭格列教父接手黑手黨事宜沒多久,就得到了包括遠在異國的各大幫派的掌權者肯定。他背對着衆人,在大廳正中央擺放的棺椁前半跪着,一手伸進裝點着鮮花的載具,牽着沉睡其内的女性手心。
被世界觀測者定義為三大玩家之一的年輕教父,無論享有怎樣的名望都不算過譽。
他絕非外表看上去那麼純良無害,真實的底色與尋常的言行舉止大相徑庭。他是絕不可随意輕視的個體,顧惜旁人的性命遠超過自個,正直善良掩蓋了他的瘋狂。毀滅與重塑居中調和,緊縮的眉峰之下是守望着他人就甘願付出所有的靈魂。
平行時空的澤田綱吉,有信心,有手腕,會為了救世的計劃讓自己陷入假死狀态,孤注一擲地召喚來對他所在時空一無所知的少男少女,把飄渺的希望、沉重的絕境盡數壓在未成長的孩子們肩膀,為了鞭策他們的進步,不惜卷入無辜的少女與嬰孩。
同伴、朋友、親人,是他異常珍視的對象,是他前進的動力以及為之奮鬥的目标。他做出決斷時,也會排除萬難,做出時下他校驗出的最優解,然而,構成他世界拼圖的構造如今少了重要的一塊。
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開始出現的差錯,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放開當初牽住淳的手?
家庭拜訪時初次相見,在二樓驚鴻一面,惺忪的睡眼窺見進門的少女容顔。被攫取的呼吸幾乎都要窒息,被攥住的心室猛然吃痛,引得他一時失足,滾下階梯,丢了老大的臉。
澤田綱吉滾到驚慌失措的學習委員面前,被攙扶住的瞬間淚水模糊了視線。一無所知的女生扶着他,略有些疑惑揩去他不住掉落的淚花。
許是太多太多的時空結局都異常慘烈,為了彌補那些數不清的悲哀,在磕得頭破血流,吃盡苦頭之後,給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彌補。
教那已然湮滅的時空裡,奄奄一息的教父許下的願望成為現實,他和心愛的女孩一起上學、放課。
他們在合适的年紀度過青春年華,她有疼愛她的家人,不必去經曆寄人籬下的折磨與傷悲,他也在健康的校園環境下一步一台階地成長,明明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怎麼情況就突然急轉直下?
想擁抱溫暖就會召喚不幸,紮根在細枝末節的情愫潛藏不住,一滴滴滲透出來,锲而不舍地流出名為懊悔的汁液。
他們還是沒有走到未來。所謂的未來,他們所期待的未來,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到來?
仔細回想的話,有很多次可以抓住的機會。可戰鬥力有所進步的他,在情感前依然維持着膽怯。他的懦弱叫他止步不前,在每個關鍵節點放任它們溜走。是以時至今日,吞下苦澀的果實。
在澤田綱吉身後,站位偏靠左的霧之守護者庫洛姆悄然淌着淚,見着陌生的女性屍身伊始,她就如此了,打轉的淚水一直停不下來。
她私底下偷偷洗了好幾次臉,不明白自己的異常是由何而來。經受過六道輪回的六道骸因自身的能力,倒是有幾分頭緒。
共享同一具身體的霧之守護者六道骸,與庫洛姆同享了他的一部分力量。
僥幸勘破一些天機的輪回眼持有者,無力更改既定的命運。他不打算為抹着眼淚都庫洛姆答疑解惑,也沒準備告知蒙在鼓裡的彭格列實情。單歎息着,三叉戟一動,用幻術制造出世初淳的雙臂。
屬于庫洛姆的情感源源不斷地傳來,有一些細碎的片段閃現在腦海。
在被他親手覆滅的家族裡,同為實驗品的女人背着他,吃力且笨重地跋涉前行。
她把不谙世事的孩子們當做降落凡塵的天使,卻不知道自己背了一頭窮兇極惡的惡魔,要從血流漂橹的地獄鑽出,給予那些研究人員們深刻的教訓。即使她在之後經過科學家之口,知曉了一點眉目,她仍然為了他們,擋在了世界最強的科研家身前。
之後是分别再重聚。
他寄生在庫洛姆身上,庫洛姆的眼就是他的眼,庫洛姆的耳朵就是他的耳朵,庫洛姆能夠感知到的狀況,他也分毫不差地體會到。世初淳擁抱她,世初淳給她讀睡前童話,世初淳牽着她的手,世初淳親吻他……
“凪,你剛才是不是長高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