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知到自己錯漏的地方。
小孩子不能順從自己的内心第一反應,而要根據大人的任性去調節自身喜好,是社會的弊病。孩童小小年紀,正是貪玩直率的階段。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意妄為,還要依照成年人描繪好的尺度标準,費勁雕琢自己,塞進符合他人期望的模具。
那太糟糕了。
“咲樂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吧,是爸爸和姐姐錯了。你隻要回答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好。”世初淳糾正自己的說法,“要是有人有異議,那并不代表是咲樂的問題。其他人胡攪蠻纏,就告訴姐姐,我來削他。等咲樂長大了,你就有能力自己削他了。”
“當然,暴力是不對的。”
她說着說着,一合掌,“不然,我們拼個大通鋪吧。”
“絕對不要——”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異口同聲拒絕。
中原中也事後問過女生,因何能心無芥蒂地與他人共眠。答案很簡單,不是每個人都有足夠的生活水平,支撐起每個家屬一人一間。
有的人,未出生就坐享家财萬貫,有的人,拼搏一生也未必能擁有屬于自己的一個房子。學生時期和家人擠在狹隘的出租屋内,工作了和同事住在員工宿舍,長大了,并沒有像幼年時幻想的那樣了不起。每天照着鏡子,映出疲于奔命的模樣。
你會看不起我嗎?世初淳望向赭發少年。
回答她的,是一個堅定的擁抱。
屋子裡兩大七小齊齊盯着他們。
太宰治摸着下巴,“不覺着紮嗎?”
“哪來的刺猬!”中原中也蓦然從座位彈起。
太過迫切的靠近,鬧出的烏龍比比皆是。
好消息是,中原中也順利地和心上人奠定了關系。
壞消息是,定的是親戚關系。
沒救了,埋了吧。蘇醒過來的中原中也捂着臉,望着天,無言以對。
夢裡的他,陰差陽錯與成了女生的舅舅。夜晚世初淳路過客廳,聽到監護人和朋友坂口安吾的聊天。
隔着段距離的緣故,加之兩位成年人說話自帶分寸,有效地控制了音量大小,僅在小部分範圍傳播。故而她隻聽了個響,連蒙帶猜,揣摩出大意是中原中也要對織田作之助負責的信息。
負責?哪方面的責?好奇心大起的世初淳,豎起耳朵。
“挺讓人為難的。”
第一時間發現在樓梯後頭探頭探腦的女兒,織田作之助略一停頓。他托着下巴,透過電視機屏幕看貓着身子的孩子,再忍俊不禁,終究是忍了,真戳破了,以世初的性子估計要羞到短時間不與他對視了。
他接着對坂口安吾接着講訴大清早中原中也的暴論。
什麼,求婚?誰向誰求婚?
房間裡隻有中也和父親,求婚對象和被求婚對象不要太明顯。求婚宣言出來了,離步入殿堂還會遠嗎?中原中也向織田作之助求婚了,她是要改口叫母親還是爹地,總不能叫小媽吧。
世初淳驚得差點滿地找自己的眼珠子。
這進階速度也太快了,她一下沒注意,就跟不上曆史進程。中也原來對織田作之助抱着這樣的心思,怪不得面對她的家人請求時,支支吾吾,情難自已。話說三分,留七句,原是要和織田作之助發展為伴侶。
該說真不愧是對孩子特攻的織田作之助嗎?
先不說成為她的舅舅,是不是得不到織田作之助的人,先搶占名分,暗自祝福的要素,中也平時對她的友善、愛護,怕不是一種愛屋及烏。
至于平時裡看着她的欲言又止、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她終于搞清楚了——這大概就是母愛吧。
仔細一想,頓時覺得中也聖母瑪利亞上身,全身散發着母性光輝了。
捉到學生聽牆角的太宰治,一眼看明白她的小腦袋瓜子裡在轉什麼。他忍着笑,握住世初淳雙手,一臉痛(幸)心(災)疾(樂)首(禍),“就是這麼一回事,作為見證人的我們,要好好地保守住秘密,對這對新人報以最誠摯的祝福。”
“欸————太宰老師您是這樣的人嗎?”
“在世初心中,我是什麼樣的人呢?”
就算不暗戳戳使壞,關鍵時刻橫刀奪愛,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把喜好之物拱手讓人的人?
太宰治上手撫摸她的耳墜,裝載定位器、錄音器、針孔攝像頭的裝置在裁切得當的寶石内發着紅光,“是嗎?那世初要記住今天想的話哦。”
“我什麼都沒有想哦。”
“可我想了很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