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初，你的臉色好差。出什麼事了，哪裡不舒服嗎？”珠寶展覽會大廳，麻生香子詢問和自己一同出行的友人。

“我……我……”手腳發軟的女性，猛然昂首，直視着青春年華的朋友。是深切的長夢中忽然驚醒，混淆了真實與虛假的界限，分不清哪邊才是生活的世界。“我有點累。”

“要去休息室嗎？”麻生香子面露擔憂。

“還是不用了。我歇會就好。”

“是低血糖嗎？我去給你拿些點心吃。”剛挪步的麻生香子就被一群人圍住，完全抽不開身。

世初淳向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自己拿了盤子去挑甜點吃。

展區放置了一些站着吃的自助糕點，參加珠寶展覽會的人基本不用餐，怕污了妝容，染到衣衫，就她一個人在那裡跟隻勤懇的蜜蜂一般挖挖挖，吃吃吃。

甜品豐富的口感愉悅了味蕾，美味的糕點讓人恢複精力，不多時，恢複了精力的女生正要一鼓作氣，去找自己的同伴，便見一個額心刺了倒十字架的青年向自己而來，借問她觀星台怎麼走。

她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在哪裡……

夢裡？聽起來是相當爛俗的搭讪。是即視感吧。承載記憶并擅自增減的大腦，胡亂拼寫出雜亂的碎片，到頭來把自己都欺騙。

她記得好像是先……

世初淳憑着記憶，跟他描述了幾遍，青年還是一副記不清的苦惱樣子，略帶怅然地望着她，彬彬有禮地詢問是否能幫忙帶個路。

文雅的長相，讓人心軟的嗓音。世初淳正好閑着沒事幹，順水推舟地領着人去。期間有些疑惑跟泡沫一般溢出，不一會就被她壓制下去。

譬如，明明服務的侍者多如牛毛，為什麼偏偏找她這個外來的賓客，譬如搜索指引地圖的流程簡潔明了，找不着路的青年卻偏偏沒想過動用強大的索引功能。

而她當時做出的判斷是，這是在他人的請求下，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内能提供的幫助。于是她就那樣做了。

沒辦法拒絕陌生人的要求，是要訂正和修改的壞毛病。

“小姐真是好心。”

同她閑話家常的青年笑笑，遮住眉毛的劉海顯得他溫雅年輕。

“我以前也遇到過一個好心的女性，她幫助了我，幫助了我們許多許多。”随即話鋒一轉，“遺憾的是，這世上好心的人總是得不到好的報償。”

“這個世界，隻有惡者為王。”

似乎給一個憤世嫉俗的人引路了，世初淳豎耳傾聽着，僵着脖頸，不知該不該點這個頭。

到了目的地就立馬告辭吧，不接茬不大好，接茬就大大的不妙。為了不叫場面冷了，要傾心述說的青年沒有回應，她生硬地延續了話題，“那後來呢，後來那名女性怎樣了？”

“她死了。”對方的回答簡明扼要。

世界層次分明，财富、資源等劃分，像是權貴者桌上的肉排，有條理有序的切分。

他們甯願挑出裡頭最肥嫩的肉塊，喂腳邊流着哈喇子的狗，也不願意正眼瞧瞧被他們抽出骨架，搭成底下乘坐的王座的，以自身的骨肉為階梯，供他們終生衣食無憂的百姓。

對伫立在世界頂端的人來說，他們就是放在玻璃櫃台裡的珠寶，總有人供着捧着。流星街居民就是地溝裡的臭石頭，偶爾翻上路面，誰來了都能踢一腳。

甚至以正義之名，随意殺戮都不用背負罪責。

鮮少有外頭的人會認真地對待流星街的人，把遺棄之地的居民們當做真正的小孩子看待。

那個人……她一視同仁，也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價。

再後來，庫庫洛遇到了和那個人相差無幾的女性。她向他索求，也提出力所能及的回報。其實不用回報也可以，他和幻影旅團在内的受過她恩惠的孩子，都不會舍得拒絕她的請求。

隻是她的确是那樣的性子，總是心懷愧疚地要補償旁的什麼人。所以後來的後來，和她一樣相似的人也死了。

總有一天，他也會步她的後塵。

好沉重的話題，世初淳膠着到束手無策。她接不上話，捏了一把莫須有的冷汗，都想要抓個主辦方聘請的侍者來引路。

這就是參加珠寶展的人士的溝通方式嗎？還是校園裡探讨的課題比較适合她。她不由得懷念和朋友談天說地，逛街吃喝的時光。

“你說，要是我再遇見她，是否還要給她機會，使她無底線地揮霍自己的人生，叫人白白傷心？”青年随口說道。

“這個……”活人和死者是沒辦法再碰面的吧，共赴黃泉是另一種選項。或者說，這位客人是在講故事，那樣的話，他的說法就情有可原，比如再次遇見死去的人什麼的……

果然還是很奇怪啊，這種叫人沒辦法接話的話題。

“不行的，對吧。已經成長了的孩子，能反過來保護曾經無往不利的大人。幼時單純的，過家家般力量微薄的團體，如今成為了舉世聞名，臭名昭著的組織。就是不清楚那位要被保護的人能不能接受。”

完全接不上話。世初淳眼睛都不敢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