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時翻閱童話故事,就暢想着能有圓滿深邃的結局。讓分散在天涯的人相聚,給予悲傷到無法自拔的人甯靜。撥開濃郁慘淡的烏雲,得以在遮蔽視野的命途中,窺見穿透雲層漫射而出的明亮天光。
為什麼人世不能永久地保持和平,世界各地的人們都友善相處,所有人善良地過活,不使難過的事在其他人身上發生,隻有無盡的美好留存。
大約是人類都有私心,得到了就免不了更貪心。想心想事成的事又各有沖突。矛盾與争端在彼此接觸和融合裡爆發,互相猜疑、棄義倍信才是曆史亘古不變的主流。
酷拉皮卡接下來會墜落到哪裡去呢?對世界的美好向往,釀就了複仇的源泉。生存的每一分、每一秒,無不提醒着他身為幸存者的負罪感。
幼年對外界的好奇,轉換為内在恒久的仇恨。流淌在四肢百骸,如同血管一樣時刻發作着瘙癢,帶着毒蛇獠牙分泌的毒液,用不盡的憎惡推着人走,沒等候的對象,無栖息的歸所。
是在天地崩塌的那一日死去,又滿懷着對仇家深刻的恨意複活,成為冰層下沉眠的活火山,填埋在地下河裡,剖開胸膛,掏出心髒,投擲在常年沸騰的高溫熔漿。
在這條荒涼的複仇路徑上,同歸于盡是唯一的結果。
放棄做人的原則,抛開良善的本性。無視一同追随過來的夥伴,壓制住自身的情感需求,隻一味地向單一的死亡深淵邁進,如同倦鳥歸林,回歸安心之所。
酷拉皮卡和幻影旅團必然你死我活,接下來等待着他的,就隻有沉靜的死亡,袒露無遺地為他敞開懷抱。
有沒有一種方法,把那些不幸的事全都消抹,讓窟盧塔族慘死的人們全都回來,讓唯一的幸存者不再深陷于複仇的漩渦?
辦不到的事,再抓心撓肺思考一萬遍,照舊不能在現實裡讓奇迹降臨。直叫人世間安得雙全法,缺憾總比美滿易上演。
講述完同伴往事的旋律,抱歉地朝她咧嘴,“不好意思,我隻是覺得……總要有人站在他那邊,體諒他的不易。”
她的目光往下移,停留在世初淳肚子前,“畢竟,你們已經有了愛的結晶。”
啊?世初淳啃李子的手頓住了。
這個愛的結晶,是她想的那個愛的結晶?
旋律質樸的目光給了她肯定。
口腔内酸甜的果肉變得難以下咽。
說她還沒做好準備,就太不負責任。但要她現在就負起責任,那也太早了點。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她還沒逃跑成功。以一個階下囚的身份成為母親,這萬萬做不到。
“這件事,你能暫且替我保密嗎?”世初淳猶豫地開口,不确定酷拉皮卡的同伴是否會答應自己的請求。
“當然。”旋律欣然同意。她能通過世初淳的聲音辨别出她的秉性,與和善的人在他們灰色地界是件難得的事。
與世初淳的憂擾不同,困擾酷拉皮卡的,是另外一種苦惱。
他給伴侶塞滿了各類周到的生活用品,配備了一整層衣帽間、書房、遊戲廳等等,隻有他想不到,沒有端不來的設備,還在思量有什麼物件沒有補齊,要送她什麼樣的物品才能讨她的歡心?
“送給她你這個人?你姿色也不差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雷歐力在那耍活寶,随後說:“女人嘛,香水、珠寶、包包、衣服,有什麼塞什麼咯。”對女性的見解停留在粗淺的層面上。
酷拉皮卡接納了他後半句意見,前半句他已經給了,他已經被她所擁有。已經擁有的人,不能再擁有第二遍。他本人會送給她一些書籍、詩歌、圖冊解乏。
他詢問另外一個夥伴,旋律,讓她出于同性觀點上,看世初淳需要些什麼。
旋律清點着名單,“葉酸、育兒書、益生菌、孕婦裝,地上鋪好毛毯,小心滑倒,應急鈴……”
她說着說着,忽然察覺到室内一陣沉默。
糟糕,她說錯話了。保密計劃洩露了。旋律捂住嘴,後知後覺。
發育成型的胎兒,大大提前了世初淳跑路的策略。
她叉掉了等待酷拉皮卡開罪的集團,或開罪他的旅團們決一死戰的保險措施,采取主觀能動性,為自己創造逃跑良機。
從下午就提前敞開了,免得夜半三更,驚擾他人的窗戶,送來涼風習習。世初淳綁好最後一個繩結,等到月上枝頭,純潔的月亮挂出一盞為她加油鼓氣的指路燈。
再見了,醉生夢死的飲食起居,引發人好逸惡勞的萬惡資本主義生活,她今夜就要遠航,回到她樸素、安心的小家庭。
弟弟妹妹他們是不是長高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