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恨之心悄悄分泌緻命毒素,噬骨蝕心,五步蛇的獠牙刺進五少爺心房。
别那麼看待他,好比看一個從未見過的陌路人。輕易地抹殺掉他們的過往,好像他們由始至終從來沒有過交集一樣。
她應當對他褒獎與贊揚,婉順地替他擦拭沾到污灰的臉龐。她應當訴說着甜蜜的愛語,注視他的雙眼,有若漫天群星在内貯藏。
可一切都變了。
小轎車遮擋住公路對面的視野,枯枯戮山的五少爺握着紙扇的手緊得發慌。
是要輕佻地用扇子柄擡起女性下巴,究問她是要自己跟他走,還是要他打斷她的手腳後再行帶走。或是完全不用知會她一聲,徒手打暈這不識相的奴仆,不到半秒鐘就能終結糾纏,扛起暈厥過去的女仆離開現場。
刹那間,有多種暴虐的意念充斥大腦,其中不缺乏大開殺戒的念想。
誠然,舒律娅若能學聰明些,阿谀谄媚。不耍那些小心思,違背她說一不二的主人,一門心思考慮離開枯枯戮山,當初也不必受那麼多倒騰。
不過,舒律娅要是不受些苦楚,當年可就沒有他的甜頭吃。是以,舒律娅還是要多多吃些苦,他的日子才會過得甜滋滋。
指揮交通的信号燈幾次變動,綠燈噔地一下亮起,揍敵客家族五子改變主意。
适當的等待能交換高額的報償,他等了這麼些年,不差這一時半會。
他果真得到了豐碩的回報。
“我好想你。”觸碰到緊密銜接的地方,柯特慢悠悠退出來,好讓她一整個握住,拿溫熱的手掌心包裹,“它也是。”
沙龍内部,枯枯戮山的五少爺按着被自己逮住的女仆。字字真心,句句示弱。與之截然相反的,是他粗暴野蠻的行徑,自打開始就未曾停止。
他以為能和從前一樣,扇一巴掌,再給一顆糖果。說幾句好話,撒撒嬌,就能哄得心軟意活的仆人承情。故捉着她的手,導引着她延展到低處,去觸摸他悉心栽培的徽菇。
枯枯戮山出品的徽菇,自有品質保障。是尺寸可觀、份額足量,各方面材質均屬上乘,他一日清洗三次,千裡迢迢隻為送給舒律娅品嘗。
深埋在培養基的菇類,散布些顆粒狀基質。一朝烹饪,令人食指大動。
前面區域噴發的蘑菇孢子粉,流到後端來,與濕潤的水液混合,可以想見填入腹肚的滿足與飽脹。
殊不知機關算盡,枉費心機,女方最讨厭的食物就是蘑菇,他分外垂青的柳樹枝,打本初就遞不到她手心。
詐死逃離枯枯戮山的舒律娅,嫁給黃土埋到脖子的彭格列九代目,做了該死的彭格列夫人,肚子裡還懷着不知哪戶人家的野種,臨盆在即。
枯枯戮山少爺們盛怒之餘,又目睹女仆粉身碎骨,直面一場浩大的,确切無疑的死亡。
平素鑽研利弊,衡量得失關系的大少爺伊爾迷,頭一回喪失理智,沖進火光沖天的焚場。
他重傷昏迷數月,還是在自己想利用的黑暗大陸生物拿尼加的治療下才得以清醒,從那之後,變得沉默寡言。
沒有女仆相伴的夜晚,枯枯戮山的大少爺沒辦法安眠。
總會來臨的白晝催促着他執行任務,他亦夙興夜寐,矜矜業業。隻有忙碌起來,才不會感受到一年四季的風刺骨,嘯鳴着,穿過内心的空洞。
失去仆人的揍敵客家族長子,成了女仆講訴的寓言故事裡,被封印在瓶子内的魔鬼。
他日久天長,藏怒宿怨。若有不知情者一時大意,轉開蓋子,長久遏抑的情緒會一股腦地掀起煙炎張天的風暴。
底下的管家們無一敢觸其黴頭,親弟弟們也紛紛噤若寒蟬。
怨毒得能當場表演流膿的大哥,假如知曉,他當初親眼目睹的死亡,隻是又一場金蟬脫殼,舒律娅本尊在千裡之外的國度,為其他的人吟唱着幸福的歌謠,那麼……
恐怕這回,舒律娅就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逮住,做死在床上,都是輕了的。她活一日,就會被大哥拴在身邊,寸步不離。哪怕死了,也會被大哥一口一口咬爛,撕開皮囊,連同骨頭帶着筋,混雜着血水,不帶咀嚼地咽進肚子。
柯特以為自己最好,至少春風雨露,隻針對她一人。
舒律娅應該感謝他,是他救下舒律娅,令舒律娅家人逃出滅門的災厄,免得她和她的親人們迎面撞上大哥的瘋狂。
要是大哥知道舒律娅沒有死,還在他們沒踏足過的地兒,另組家庭,過得順遂如意。那大哥勢必會要幸福安樂的奴仆跌落,從沐日浴月的雲端之上,重新鎖回蔥蔚洇潤的牢籠。
大哥絕不會視舒律娅為有思想、有主見的獨立人,而會無視她的想法,否定她的意志,鉗制她的身軀,剝奪她的自由,他本人就是舒律娅的人形牢籠。
這一點不管從前還是現在,就算是以後都相同。
“避開大哥的耳目到這裡來,我好辛苦,舒律娅不獎勵獎勵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