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伴是個令人頭疼的小孩,珱姬在世時就鬧得奴良組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雞飛狗跳。珱姬離世後更是不得了,等年紀一大,保不齊要隔三差五上房揭瓦,來日有能耐,揭開身為父親的他的天靈蓋都說不準。
人常說三歲看到老,可不論哪個年齡段的人,都未必能明了其他階段的自己,何況本就不屬于人類,而是妖怪和人類結合體的半妖。
沒有人能預料到這一位二代大将,将會将奴良組帶進全盛時期。
那都是後頭的事了。當時明月擡頭望,疏影天光漏下亮。被兒子整得夜不能寐的奴良滑瓢,蓬頭垢面,滿臉胡須。
他和服系着松松垮垮,無一處不邋裡邋遢。麾下沒有養育經驗的妖怪們,是一點義氣也沒有,大難臨頭各自飛,集體躲出門躲避少主的騷擾。
一名年齡七、八歲的女童,反其道而行之,叩響奴良組大門,說是要找珱姬。
講訴着陳年往事的奴良組初代,灌下一口辛辣的酒。
入喉的酒液灌得急切,奴良滑瓢略微咳嗽幾聲,蒼老的面部綿亘着名為歲月的褶皺。“你父親長得像你奶奶,所以能夠入她的眼,對他百依百順。”
“你的話,和我比較像,估計見了面,她不會那麼疼你。”
奴良陸生腦子裡浮現出一個慈祥的老奶奶形象,“婆婆是什麼類型的妖怪?”
“她啊,和你奶奶一樣,是個人類。”歲數有終,折在朝夕。
“和爺爺奶奶是舊識的,從古活到今的人類?”
“她死過,隻是會複活。”
“這脫離人類的範疇了吧!”
“在這異能者、念能力者遍地跑,咒靈與魑魅魍魉當道的時代,會詐屍的人類有什麼可奇怪的。”
奴良滑瓢用煙杆子敲打孫子的頭,要他别沒事大驚小怪。身為奴良組第三代大将,要沉得住氣才成。
想想都很不對勁吧!人類形态的奴良組少主,委屈地抱住腦袋:“真跟百鬼夜行圖長得一樣?”他回想着百鬼夜行圖裡扭成蛇型的妖怪們,認為那畫面太抽象。
他想象不出人類提着頭走,或者青面獠牙形象。
“噢,那個啊。是畫師多添了幾筆。能為百鬼夜行作畫的,自然是妖怪其中一員。免不了修飾幾分。那丫頭原型是個大美人哦,隻比你奶奶遜色一點。”
畢竟,珱姬在他心中才是最漂亮的女性。無論她活着還是死了,這一點都不會有所改變。“那個人,現下可能縮水,指不定還很年輕,隻比你大一些。”
“但她好歹是你父親的乳母,你見到她,要尊重她,喊她婆婆。”
祖孫倆的絮絮聲,傳不到宛若經曆一次大地震的街道。在結界保護下才沒耳聾的世初淳驚道:“退魔刀?”
“正解。”
“不是說在本宅?”
随口胡謅的人攤開手,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胡說的啦。敵人當前,不可能随随便便暴露情報。世初依舊那麼容易上當受騙呢。”
下意識相信别人的話,是世初的壞習慣。
那麼,問題來了,花開院家陰陽師出品的退魔刀,具有對抗負面能量的效果,是針對咒靈、妖怪等生物的極其有效的應敵工具。
老闆娘是如何在手握退魔刀的情況下,被傑殺死的?
答案是人。
當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由人類制作的,能夠抵禦魑魅魍魉的刀具,到頭來抗衡不了叵測的人心。
援助着他人的父母,反過來被對方的兒子虐殺。
被常來店裡光顧的,笑成狐狸眼的學生殺害的老闆娘,是什麼樣的感受?
這樣偶爾不經意浮現的疑問,像是交通公路的瀝青,接二連三地被生命沉重的車輪碾過,開着窗就能聞到大氣中散發着的烏糟味道,後因某位監督的到來而截止。
再之後……
五條悟閉上眼,不再想那些注定無法挽回的舊事。
正是由于從打造之初就站在人類這一邊,抵禦外力侵擾的退魔刀,和它的主人在場,五條悟才會放心展開領域,放手一搏,而不用擔憂民衆們被他的領域損壞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