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要忙,先走一步。記得聯系我哦!”
男人從世初淳手裡奪走退魔刀,兩指并起上揚,“我很忙,也很容易寂寞。不聯絡我的話,老師心裡會非常、非常難過,到時會做出什麼,我可沒辦法保證哦!”
“一定要來找我哦!”
話音未落,五條悟上演原地消失術,隻留下在廢墟中劫後餘生的衆人。
眼疾手快抓住他的世初淳,亦消失在原地。
單手纏繃帶的五條悟,回看着捉住他襯衣一角的女性。輕佻的音調像是習慣搭讪的流浪詩人,配合他出色的童顔容易令人芳心暗許。
“喲呀喲呀,一刻都離不開我嗎?真叫人感動。沒想到我的魅力一如既往,一下就把世初迷倒了。”
沉默的女生,一反常态。沒有退守一步,保持友好的安全距離。而是踮起腳尖,雙手捧住他的臉,轉守為攻,隻一個舉動,就叫被幾百隻咒靈圍攻都沉着故我的男人響震失色。
“悟,你好好地長大了。”
總是無所顧忌向前奔跑的男孩,跑過支配五條家的童年、明悟離别意的少年,長成了名副其實的,和他擁有的領域相當,看似掌控着所有,實際一無所有的成年。
假若擁有的和失去的事物,能夠共同擺放在天平兩端,個人擇取。是要任命地一往無前,或在察覺到内心的空洞時蓦然回首,追逐過去紛飛的幻影。
被呼喚了稱謂的五條悟,瞳孔震顫。湖面凍結的冰層碎裂開,由悄寂的歲月裡蘇醒,蕩漾出一層又一層透明漣漪。
五條悟蹲下身子,把臉埋進世初淳攤開的手掌心。
舊日殘影是廣場中央懸挂的大擺鐘,搖擺着他們兩人共同創造的回憶。從年長于他的守護人,到現今比他年幼的學生,數十載光影留存,累積着兩人的點點滴滴。
一出生就被咒靈視作心腹大患的五條悟,間接成了咒術師一方重大的挑戰。買他項上人頭的懸賞令一路飙升,價格積累到買下一座城都綽綽有餘。
六眼點綴他的名譽,天然是五條家彰顯榮耀的星光。可本該高懸的璀璨星子,落入俗世之掌,就必定要承擔被紮傷的風險。
突如其來的掌權人,脫離大衆掌控,且注定不會甘于人下,聽從腐朽的長老院的支配。不僅五條家内部浪潮此起彼伏,其餘不願就此被五條家甩在身後的世家,亦做不到置之不理。
想來開頭不是什麼好開頭,收尾定然不能圓滿收場。
昔日,物理意義上從天而降的少女,确乎是陪伴他度過一段優美的時光,而不得不以遺憾作為尾章。
血腥味濃郁到嗅聞就令人作嘔的地步,濺射到張羅的梅花屏風上,賽過楓葉十月紅。
被潑天的紅色浸染的門庭,淪為天然的埋屍地。冰雪覆蓋了殘缺的屍骸,蒼莽的黑林在雪地上茂盛生長。
殺穿内外的女子,體力不支,“撲通”一聲,摔在門外。
室内發着高燒的五條悟,被六眼反噬,全身肢體不聽從意念調配,淩亂不協調。他頭暈目眩,吃力地在地上爬行,把手拍在障子門上,卻罕有推開拉門的力氣。
天不怕地不怕的六眼神子,降生以來,頭一次怛然失色,卻缺乏力挽狂瀾的契機。
稍時,一隻血手印在門外與他擊掌。印在他手放置的地方,像是在輕聲回應。
純淨無污垢的雪花紛紛而下,掩埋溫情的疇昔。包括他的記憶。
待塵封的印象卷土重來日,覆水難收的現狀,又顯得那麼追悔莫及。
“歡迎回來。”
一葉枯黃的葉片自樹根飄零,枝頭冒出青綠的嫩芽。沒等五條悟從遲滞中擡起頭,耳邊就響起一聲迷茫的呼喚,“五條老師?”
五條悟軟化的面龐線條一僵,複又仰起臉來,盯視着再度換了聲線與眼神的少女。
不管在哪個時間段相遇,這一位都富有同情心,能與人共情。維持着正義、善良的秉性,會為發生在他人身上的不幸而悲傷,因他人與己無關的幸運而喜悅。
有膽怯,想後退的時刻,該果敢時也會毫不猶豫地向天借膽,鼓舞、推動自己生出一萬倍勇氣,盡管會在擺平事件,或者被擺平後,出于後怕而顫抖個不停。
具有質樸純淨的靈魂,由幼稚走向成熟。向他而來,離他而去。
假使他履行當年為世初淳設下的束縛,确切地保證她無後患之憂,她的軀體就不會遭受踐踏,心靈和魂魄被百般蹂躏到面目全非的形容。
一味地追溯往時,無濟于事。東奔的溪流百川到海,一去不回頭。
五條悟站起身,對世初淳解除的無下限,确保他能兩手握住她的手,由此明确當前的情況隻是無量空處造成的短暫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