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溫言抖着手推開宋滿盈的卧房,裡面因為今日大婚也挂滿了紅綢,貼了囍字。
挂在木門上方的紅綢因裴溫言的動作而掉落了一端,散開來遮了裴溫言的眼。
他便伸手将紅綢撥開,整個扯了下來丢在身後。
沒了紅綢遮掩,屋子裡卻空空如也沒有人影。
宋滿盈被崔臻桐攙扶着趕到門前“裴宗主在我大婚之日前來鬧事,弄的滿地狼藉,非說我們私藏了爐鼎。如今裴宗主看也看到了,屋子裡什麼也沒有,裴宗主可滿意了?”
崔臻桐也在一旁說着“裴兄,你看也看過了,确實沒有。如今我等也不計較這許多,你飲過喜酒,且回去吧,我等就當沒有這回事。”
裴溫言卻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将視線放到那小厮身上。
那小厮被宋滿盈剛剛瞪了好一會,已不敢說話,隻低着頭往後退了兩步。
裴溫言也不再為難小厮,不需要他們,他也能找到師兄。
結契之時宋白玦是假的,可裴溫言卻是真的,他已許了與師兄生生世世糾纏不休的誓言。
絕鋒劍起,這次卻未指向其他人,而是割破了裴溫言的掌心。
一縷血絲從裴溫言手心飄出,悠悠蕩蕩飄到喜床前的桌子下。
桌上擺着一套酒具,是預備一會新人喝交杯喜酒的。
裴溫言伸手全掃到了地上,在一片瓷器破碎的聲音裡又推翻了木桌。
血絲還在向下,似是要往土裡鑽。
裴溫言又抽出絕鋒以劍尖撬動地磚。
待掀地磚一角,他已能看見素玉的臉。
裴溫言再不敢輕易撬動,先施法用護罩将素玉護住,不叫他師兄沾染塵土半分。再用雙手輕輕挪開其他石磚。
剛剛劃開的傷口沾了許多的泥土,他也不在乎,隻滿心滿眼隻是他的師兄。
很快,素玉的全貌便露了出來。
他臉色蒼白,閉着雙目,眉頭微蹙,一隻手還放在胸口上試圖安撫他脆弱的心髒。
一道疤痕從左上到右下貫穿他的面容,再加上幾塊燒傷般的傷口,幾乎要認不出他是素玉。
面容下脖頸處的一塊咬傷,尤為顯眼。
那夜的記憶再次襲來,裴溫言想起這塊青紫是他咬傷的。
再向下看素玉身上都是來不及消退的青紫,還有被藥劑灼傷的傷口,衣衫也破破爛爛髒兮兮的成了一片片。
這是裴溫言第二次看見如此凄慘的師兄,可這次再沒了無情道替他遮掩這悲傷,讓他能冷靜的面對師兄的死亡。
為什麼曾經的他能輕飄飄的看着師兄死呢,這痛苦明明深入他五髒六腑,化為萬千棉針一下下刺着他的骨髓。
眼淚從裴溫言眼角不受控制的一滴滴,滴在素玉冰涼的臉上,可惜再滾燙的眼淚,也無法将已冷掉的人再暖回來。
他急急用清潔術清洗了雙手,又脫掉外袍裹住素玉的身體,将人橫抱于懷。
“師兄,你輕了好多。”“沒關系,我會把你喂胖的。你不是最愛吃貴的嗎?現在整個裴家都是我的了,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師兄,你好涼。”“不過沒關系,我體溫高,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師兄,你不是要做踏雲門的宗主嗎?我可以給你,全都給你,我的一切,包括我自己全都給你,好不好。”
“師兄,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以後可不能反悔了。”
“師兄,你先睡會,等到了家,我一定能讓你回來。不過你不要睡太久,我一個人會傷心的。你要記得回家,不能讓我一個多守空房。”
衆人那見過裴溫言如此失态,全都不敢打擾,隻靜靜看着他抱着一具屍體,像個瘋子一樣自言自語。
崔臻桐看了那屍首的慘狀,再看宋滿盈活蹦亂跳的樣子,也已明白了昨晚究竟是誰救了他,渡了他體内的魔氣,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索性也沉默着站于一邊。
裴溫言再擡頭,已不再想管外界許多,他隻抱着素玉想速速回去救他師兄。
宋滿盈卻連他這一點點小小願望也不願滿足,一包腐蝕性極強的藥粉向素玉的臉灑來。
若素玉出了此門,全天下便都要知道他與崔臻桐私藏爐鼎的事情,不如毀了素玉的屍體,叫人無法辨認,來保全他與崔臻桐的名聲。
可他根本不是裴溫言的對手,裴溫言隻目光一瞪宋滿盈,藥粉便被絕鋒周身劍氣擋在半空,再難進一步。
随後絕鋒輕甩,藥粉便盡數灑回了宋滿盈臉頰。
宋滿盈捂住臉頰痛呼一聲,向後急退而去。
崔臻桐見狀又擋在宋滿盈身前,護宋滿盈平安不知何時已成了崔臻桐本能。
“他在你眼皮子底下作惡,你也要護着嗎?”
崔臻桐不語,隻是始終未動。
“你可知道我懷中人是誰?”
崔臻桐不知裴溫言為何有此一問,他隻按他知道的答“是個長相酷似小白弟弟的爐鼎。我知你因它面容如此,對它有些偏愛,可它終究隻是溫香樓的爐鼎,是助人修行的器物,不是小白弟弟本人。裴兄還是不要玩物喪志,為它亂造殺孽的好。”
“至于滿盈給你造成的損失,我願照價賠償五十兩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