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媽的。
那一直是他的位置,那也是他哥。
常羽面上假笑。
常子顯說:“二哥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大哥。”
常羽帶着火氣轉身就去了樓上書房,與常青肅對峙。
那天正下着雨,書房裡隻開了一盞小台燈,常羽站在三步之外把話問出口。
常青肅冷淡地對他說:“你跟弟弟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我跟他計較?!你怎麼不說你的好弟弟怎麼挑釁我的!”
“他沒說謊,這算什麼挑釁?”
“你管着手下幾千号人,真看不出來你弟弟是什麼樣的?”
“住嘴。”
“我憑什麼——”
——啪!
“誰慣的你——”
*
……
常羽從夢中響亮的一耳光中驚醒,渾身汗淋淋的,口中喃喃着‘誰慣着我’。
他悶熱得厲害,按了兩下床頭櫃上的風扇,發現風扇壞了,不吹風。
他連薅了幾張衛生紙,把脖子上黏膩的汗擦掉,身上的疹子剛好,墜着汗水的皮膚白的發光,發絲像藤蔓一樣黏在額頭上。他受不了,拿起毛巾和大褲衩子就去沖澡。
冷水劈頭蓋臉地淋了下來,緩解了身上的燥熱,常羽站在淋浴下沒動,腦海中又想起方才做的夢。
靠不住的。
他父母不喜歡他,他哥哥因為常子顯把他扔山裡,自己在這還不知道要呆多久。
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最開始到常家的時候,沒有人跟他說話,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家,等着他們施舍一個眼神、一句話的時候。
常羽眼眶紅了起來,他關上淋浴,簡單地擦了一下就出去了,正要去摸出煙盒,卻發現煙盒裡的煙沒了。
他安靜了幾秒,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一分錢都沒有。
山上包吃包住,但是額外的東西都需要自己花錢買,他一毛錢都沒有。
他沒有煙瘾,平時抽的不多,隻是心煩的時候會點一根,此時手邊沒有煙,才意識到原來煙瘾這麼難忍。
常羽:“……”
之後幾天常羽一直老老實實的,雖然不幹活,但是不像之前那樣悶在屋裡不吃飯了。
陳主管心想這公子哥終于消停了,山上的工人依舊像以往一樣,常羽的到來不過是一汪湖水掉入了一顆石子,雖然有波瀾,很快沉寂了下來。
唯一好的一點就是,他們沒再限制常羽往外走。
這大概和常羽手中沒有錢有關,沒錢就是孫子。
常羽裝乖了幾天,閑着沒事就在手中把玩那個空了的煙盒,終于在一天早晨,他給手機充滿電,洗漱好吃過飯,笑盈盈地找上陳主管,借了輛山地車,說去四處逛逛。
陳主管似乎根本不怕常羽再跑了,把車直接借給常羽,還囑咐他:“二少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常羽笑着出門,推着山地車穿過鐵門,面上的笑就沉了下來。
-
腳一蹬,嗖一聲山地車就順着山路滑了下去。
他從腦海中搜羅出上次見那個男人的地方,騎着車在山上狂蹬兩個小時。
山裡的太陽出來的早,獨屬于清晨的涼爽頃刻就被酷熱取代,他胸口和後背都被汗水打濕,臉熱得通紅,中途就喝了兩口水,剩下的全倒在身上,繼續去找那個人的地方。
他想了想,覺得上次給那人一百萬還是太多了,自己現在一點錢都沒有,厚着臉皮找這人要點,以後找機會逃出去了,身上也有錢。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去要回送出去的東西,他甚至還沒想好自己一會該怎麼開口。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等真到了這個地方之後,根本沒時間給他思考。
他上次來的時候烏漆嘛黑,就看見他家大門長什麼樣了,這次他白天來,站到那大門前時,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高大的牌匾上刻着‘昭瓷’兩個大字,是不知道放了幾百年的老建築,要不是他還記得自己來這裡是做什麼的,恍惚間還以為自己是走到了什麼景區點。
這宅子是真正的高門大戶,牆高,門高,就連那門檻都有三四十公分,頂部的翹角像是一隻大鳥盤桓在上方,每一處都是極緻的精緻古樸,未及靠近,一股子壓抑感就撲面而來。
再看門前,隻孤零零剩一隻石獅子了。
常羽喘了口氣,心道沒認錯地兒。
“诶?”旁邊響起一道詫異的聲音,“小鈞換醫生了?”
常羽回過頭,不知道身邊什麼時候走來一位頭發花白的大爺,他頭上滴着汗,臉熱得通紅:“什麼醫生?”
大爺一雙渾濁的眼看了他幾秒,嘴裡含糊地嘟哝着什麼,常羽沒聽清,大爺兀自點着竹杖走了。
有汗珠滴進眼睛裡,常羽扯開衣角擦了把汗,在擡頭時已經不見老人的蹤迹。
他沒想太多,把車子支好,上前敲門:“有人嗎?有人在嗎?”
走至門下,他餘光瞅見什麼,一扭頭,看見旁邊的牆上又釘着一塊鐵皮,他不由得念了一句:“昭瓷,創建于清,距今210多年,由馮時昌創辦。馮時昌号同光,祖籍江X省……”
後面還有一長溜的字,常羽沒看,他瞳孔地震——這是什麼百年的老東西!
他趕緊回頭去看自己之前撞到的那對石獅子,那個坐着小獅子的被搬走,隻剩一隻踩繡球的石獅子,他上去用手摸索,想看看自己那天晚上撞得是不是個老古董……
他心中打起鼓,正忐忑時,那緊閉的門再次嘎吱一聲打開。
男人不吭不響地站在裡面,垂眼看着常羽抱着石獅子的手。
常羽像個小賊一樣下意識想躲,強行忍住自己想要離開的動作。
他眼睛微轉,松開手中的石獅子,問出第一句話:“那個石獅子是讓人帶走去修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