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推車前,一名中年婦女正矜矜業業地給鐵架上的肉串刷油。
這位婦女的老公,也就是馬星河的父親正佝着身子在後面清點貨物。
放學的大部隊一般會在9點多時出現。
等到下第三節自習時,客人已經不多。
隻有一兩個學生等在燒烤架前。
馬星河把夏高嚴帶了過去,大着嗓門喊道。
“媽!爸!這我新同學夏高嚴。”
他母親聽見聲音,朝兩人擡起頭來。
婦女熱情地招呼道。
“快來兒子,你和同學想吃什麼?媽給你烤。”
馬父也來到燒烤架前,熟練地把烤好的蔬菜和肉類放到一個大盆子裡。
攪拌均勻。
夏高嚴還沒來得及說話,馬星河就眉飛色舞地介紹他。
“媽,嚴哥可是複讀班的大神,從浙大退學來的!老牛了!”
他這麼一說,正排隊的兩個學生立刻擡頭看了過來。
夏高嚴頓時有點尴尬。
他不太喜歡這樣,尤其每次都要和人解釋一遍“為什麼從浙大退學”。
馬母聽馬星河這麼說,眼裡煥發出激動的神采。
“喲!這也太厲害了吧,小馬快給你同學拿幾個大肉串去。”
夏高嚴松了口氣,還好阿姨沒問那個問題,不過大半夜的,吃肉就算了。
他趕緊阻止道。
“不用了阿姨,我晚上不吃宵夜的,我要一塊豆幹就好。”
馬父用胳膊碰了下馬母。
“一看人小夥子就是不愛吃油膩的類型,你别整那大魚大肉的。”
男人下巴上的胡茬沾了油煙,他滿臉堆笑道。
“要不……再加一串苕皮?這倆都是我家的招牌素菜!”
夏高嚴颔了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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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淺懷回宿舍的路上。
許悠的消息已經往裡進了三條。
因為怕打擾她學習,她一般都掐着時間點下課後才找她。
許O:我靠我靠我靠,我聽他們說夏高嚴回來複讀了?
許O:真的假的啊?!
許O:有點不敢相信,你快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虞淺懷看了會屏幕,又摁熄了界面。
還是回宿舍再聊吧。
其實今天早上看到夏高嚴的時候,她的心情還是有那麼一點複雜。
那天發生的事她并沒有全盤告訴許悠。
為了不吓壞她這個純潔的小朋友。
許悠聽到的版本是——夏高嚴那晚追着她出來,然後把她送回了家。
實際上真相是她那會兒哭着喊着要去死,甯肯去死也不要回去。
最後他逼不得已去酒店開了個房。
她還記得自己不停在他背上掙紮,害得他一路踉跄走成“之”字形。
他那麼瘦的一副身軀,被她搖得骨頭都快散架。
他就那麼拖着一個瘋瘋癫癫的她,像個流亡者一樣走進了路邊的酒店,并第一次向父母撒了謊。
在那個冰涼的夜晚裡。
他一言不發地承受着她所有的壞心情和壞脾氣。
任掐任罵,沒有吭過一聲。
虞淺懷把手機揣進兜裡,冷風刮過額前的碎發,惹得她輕輕打了個寒戰。
幾分鐘後。
她款款上樓,推門進宿舍。
兩個學妹立刻圍了上來。
“虞仙女!你回來啦!”
大聲叫她的是丁珏,性子比較活潑。
虞淺懷一邊往桌子上放包,一邊笑着說。
“怎麼了小珏?”
另一個戴着粗框眼鏡,皮膚有些黑的是馮铮。
馮铮抱着一本物理練習冊站在丁钰背後,表情比丁珏緊張十倍。
虞淺懷勾勾手指。
“來吧,又是什麼題?”
馮铮這才放松地笑了,露出一排不整齊的牙齒。
“虞姐,幫我看看這道題吧?”
女孩子們都很單純,虞淺懷很樂意給她們講題。
隻是……
在她講到一半的時候,寝室門突然從外面被人推開。
虞淺懷本能地吓了一跳。
而丁珏已經自然地打起了招呼。
“暢姐!”
虞淺懷猛地擡頭。
……劉暢?
隻見劉暢已經換了身睡衣,手裡提着桶。
她和屋裡的人懶懶地打了個招呼,而後徑直去了陽台。
虞淺懷回頭看向那個空着的床鋪。
果然已經被放滿了東西。
她注意到櫃門上挂了一個大耳狗的收納袋,用來裝一些小物件。
總覺得有些眼熟。
須臾,她記起曲晶菁也有一個同款樣式的手提包,也是這樣的帆布材料。
不過大耳狗是很常見的圖案,也不知道她怎麼就拐了彎想到曲晶菁。
虞淺懷斂了情緒,回頭繼續給馮铮和小珏講題。
她倆理科都不算太好。
但馮铮比丁珏更認真。
聽說之前住這寝室的兩女生都租了房子改為走讀,所以床位才空了下來。
給學妹們講完題之後,她提着桶出了寝室門。
路上零星幾個人往回走着,不是打了水就是從大陽台那邊晾了衣服回來。
她們的寝室也有陽台,但位置較窄,空間也有限。
部分人會選擇把衣服或床單一類的東西晾到那邊去。
接熱水的地方沒人,虞淺懷把桶放了下來。
她看一眼供水的大桶,上面一共有兩個熱水閥。
左邊那個水龍頭似乎有點漏水,不停地從龍頭處往下滴着熱水,右邊沒漏水的那個下面放着一個熱水瓶,有點占位的意思。
其實這水不完全是開水,大約在60-70°左右,但她有點不想冒險。
于是她移開了那個熱水瓶,把自己的桶放到了下面。
虞淺懷擰開水龍頭,水柱筆直地往下沖,桶裡開始往外騰起霧白的熱氣。
就在她接到一半的時候,有兩個人突然朝她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