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人一直走背運,除了2024年的姜燃。
這一年的姜燃最希望的是世界毀滅,窮困的泥潭裡必須是所有人。無人能夠獨坐高台。
閉上眼睛,姜燃彷佛被一團黑色包圍,眼球不安地在眼皮下滑動。慢慢地,慢慢地,呼吸平穩,意識彌散。
遠遠地,姜燃看到一位老奶奶暈倒在地上。
灰撲撲的街道,熱烈的生産标語,一切都陌生得可怕。似乎是清晨,老舊的街道被薄霧籠罩,空氣好像很輕,可以預見這天會是個好天氣。
姜燃警惕地環顧四周,但這個空間好像真的除了自己和暈倒的老奶奶就再沒有别的生命存在了。
“沒看見。沒看見。”
姜燃在嘴裡默念,實在不想招惹麻煩,社會新聞姜燃可看得太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悶頭往前走,可餘光就是無法控制地往旁邊瞥。
“啊啊啊啊!晦氣!算了算了,算我倒黴!”
姜燃奔跑折回,輕輕拍着老奶奶的手背。沒有反應。衣服挺厚,應該沒有什麼嚴重的摔傷,雖然面部有些淤青,但是問題應該不大。喚不醒,不是摔傷的,那大概率是本身疾病突發導緻的暈倒,身上應該會随身攜帶相關藥品,找找看。
“速效救心丸!”姜燃眼睛一亮,但是,“淦,吃多少啊!”
實在沒辦法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對不起,對不起,6粒,就6粒,取個吉利數。
姜燃忐忑地把藥喂進老奶奶嘴裡,實在不敢賭速效救心丸能夠及時生效救回老奶奶。
沒辦法了,她抱起老奶奶瘋狂地向前走。
這是和死神在搶時間,姜燃的腦子裡除了找醫院再沒有别的念頭。
時間和姜燃的體力成正比流逝。
開始的時候,姜燃還能不停地呼喚着老奶奶,嘴裡還能強調自己的清白。
到後面,隻有一雙手死死地抓着老太太的衣服,天知道抱着一個個失去意識的、穿着臃腫的老太太有多累。
救命!救命!姜燃聽到了車流聲和貓叫聲,意識逐漸模糊,好像有一群人圍了過來,求救的信号已經到了嘴邊,但是姜燃已經沒有力氣發出。在意識潰散的最後1秒,姜燃好像看到有人從她的手中接過了老奶奶,便放心地倒下了。
喵~喵~尖利的貓叫把姜燃從混沌中拉出,但是她并不感激。
“滾!再叫我打死你!”工作日的早晨,即使陷在混沌中姜燃也不想過早清醒。
門外的貓還在叫,憤怒在胸腔中翻騰。摁亮手機,6點零3分,還有寶貴的半小時睡眠時間!
眼睛受到強光的刺激讓姜燃越發失去理智,翻身下床,拉開門,對着門口的貓就是一腳。這還不解氣,姜燃走到冰箱旁邊,抄起地上的掃把,追着貓打。貓躲到了沙發下,但是還在叫,姜燃已經失去了理智的控制,對着沙發底下就是一陣亂戳,好像要把貓打死在下面。
終于,憤怒從胸腔中散去,貓竄到了陽台的沙發後面,蜷縮着不敢再在姜燃的門口蹲守。
姜燃麻木地把貓弄倒的簸箕扶起來,把掃把卡在簸箕杆上,躺在床上,等待鬧鐘的響起。
6點20,第一個鬧鐘響起,睜眼,劃掉,等待。
6點27,第二個鬧鐘響起,再次劃掉,繼續等待。
6點30、6點33、6點35,終于,最後一個鬧鐘響起,姜燃疲憊地從床上坐起,穿好内衣,在腋下塗抹止汗露,穿T恤,紮頭發,穿褲子,然後上廁所、洗手、洗臉,6點43,砰的一聲關上門,外出上班。
姜燃有狐臭,所以除了每天晚上必須洗澡,每天早上出門前她還必須抹止汗露。這是姜燃在大學摸索出的最适合她的減輕狐臭的方法。效果還不錯,至少在大學以後再也沒有人說過姜燃好臭了。
沒人知道,因為狐臭,姜燃受了多少冷眼。直到現在,看到有關狐臭的帖子,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去一一對照,看看自己的狀況屬于什麼程度,應該怎樣才能根治。
絕望的是,關于狐臭,至今沒有解決的辦法。
姜燃早上不刷牙,這倒不是在大學養成的。雖然姜燃的确在大學的時候就有聽專家科普過,早上起床先不要刷牙,要先喝一杯溫水,吃完早飯再刷牙。但是集體洗浴室,刷沒刷牙大家都看着呢,而且大部分早八的課程并不支持姜燃吃完早餐再回來刷牙。姜燃是一個有幹淨包袱的人,在衆目睽睽下,無論專家說的再有道理,姜燃都會一起床就刷牙。
但是上班以後,和閨蜜合租,出門時間完全錯開,時間又實在不寬裕,專家說的也非常有道理,早上刷牙這一程序就被姜燃合理優化了。
6點43分出門,緊趕慢趕,連下6個扶梯,終于在6點49分成功乘上地鐵。除了找工作,姜燃最恨這座城市的時候就是現在了。C市,号稱西南柬埔寨,孫悟空來了都得打300個電話,就業環境之惡劣罄竹難書。同時,C市又是一座山城,爬坡上坎,上班道路之艱難是姜燃道不盡的心酸。在姜燃心中,C市除了是家鄉外再無半點美好。大學遠在J市就讀,跨越千裡回到C市,卻被狠狠毒打,或許這也是一種遠香近臭的真實寫照吧。
故鄉或許就應該留在回憶裡美好,而不是回來在工作中消磨。
7點不到的10号線地鐵,除了奔赴遠方的趕路人,大部分打工人還沒到時間上場。但就是趕路人也把10号線擠得滿滿當當,姜燃作為其中少數的異類,麻木地看着他們提着大包小包,拖着笨重的行李箱。這時的地鐵十分安靜,還沒有熊孩子,也沒有精力充沛的老人,全是疲憊的趕路人,安靜地刷着手機,偶爾有一些缺少素質的中年人視頻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