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誰也沒想到宋修竹現在居然還能保持着個吃瓜的心情問出這種問題來,南宮泠和鄭善兩人都沉默了片刻,還是南宮泠皺了皺鼻子,最先反應過來,向鄭善質問道:“所以呢,你們現在想在做什麼?”
“自古正邪互不兩立,你們不覺得,你們對我太好心一點了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南宮泠可不認為鄭善會大發慈悲地救他。
可鄭善的表情卻并沒有什麼變化,他似乎也沒有要辯駁的意思,反而看起來更加堅定道:“天道面前,正邪又算的了什麼?”說得大義凜然。
“什麼意思?”南宮泠并不相信他的話,皺眉追問起來。
鄭善卻沒有了想要進一步解釋的心情了,他甩袖重新邁開腳步,道:“過來吧,我有幾件事情要問你們。”他說的是“你們”,這自然也包含了宋修竹。
宋修竹雖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現在不太尋常,可到底對鄭善要問什麼也一頭霧水。他跟南宮泠不安地相觑了一眼,那南宮泠也沒了什麼法子,末了隻能歎了一聲,跟着鄭善的腳步往玖承堂的方向去。
這玖承堂位于移海宮方山島的中心地帶,是曆代移海宮宮主的居所,自然,白溥宇現在也住在這裡。不過他現在并不在,玖承堂中的各位仆從卻也沒有怠慢了他們這些人的意思,依舊規規矩矩奉了茶,便退到一邊去了,不打擾他們說話。
鄭善倒是沒有坐下休息的意思,宋修竹倒是也不客氣,拉着南宮泠就坐下。南宮泠起先憋着一口氣也不願意坐,最終卻隻能無奈被宋修竹正色按在了椅子上,這才老實起來。
“自洪荒辟地,宇宙萌新之時,天地之間便誕生了兩樣聖物,一曰萬古卷,一曰天羅盤,指引世人修仙問道之法,救凡世于水火之中。”
鄭善看着玖承堂中一幅開天辟地的字畫,倒是也沒管身後兩個人在怎樣你來我往的較量,半晌回過頭來的時候,南宮泠已經老實了。他像是也沒發現什麼端倪似的,兀自道:“自萬古卷誕生以來,共有大小預言三千次,涉及天下蒼生之道的預言有三百六十七次。千百年來,世人總結這大小預言,最終發現移海宮解讀預言的準确率最高,故而這萬古卷,現在也是由移海宮保存的。”
鄭善這人說話不急不緩,三言兩語便解釋了萬古卷的來龍去脈——當然,宋修竹覺得,這話多半是說給他這個外人聽的,畢竟南宮泠應該比他更熟悉萬古卷才對。
宋修竹倒是也沒有不愛聽,左右也算是八卦的一種,他便沒有打斷鄭善。鄭善瞧着他聽進去了,便繼續道:“如今,移海宮保留有萬古卷預言真言兩千七百條,上下時間跨度四千年之久,至溥宇手中,已是積攢了大量經驗和數據。”
“因而這些年,溥宇将這五百年間,萬古卷所有的預言,包括前宮主解讀過的信息,全部重新解讀推演了一遍。你也知道,這其中,就包括關于你的預言。”說着,目光落在南宮泠的身上。
或許是坐下來好受了一些,眼下南宮泠的面色看起來緩過來一點,隻他還揉着心口,迎着鄭善的目光,眉頭也鎖了起來。他抿着唇,對鄭善沒有理會,似乎因為已經知道了他下面要說什麼,而顯得有些厭煩。
“雙星救世。”
果不其然,鄭善提到了這則預言。南宮泠如我所料一般,将眼神躲閃了出去。
鄭善不在乎南宮泠的躲閃,他像是在回憶往事一般,道:“當年萬古卷預言之前,你得到了天羅盤。衆所周知,天羅盤隻有天命之人才能拿起,你既然能拿起天羅盤,自然證明你就是雙星之一。可在那之後,第二位天命之人遲遲沒有現身,而你,卻因此走火入魔。”鄭善那雙眼睛如同利劍一般看着南宮泠,幾乎要用逼問的态度,道:“南宮泠,你不覺得這是奇怪的事情嗎?”
他們現在玖承堂裡,移海宮的地盤,鄭善又在逼問,南宮泠自己重傷未愈,想跑自然不成,南宮泠自然也不會指望宋修竹,因而聽了這鄭善的逼問,反而不怒反笑,冷眼瞧了他一眼,道:“這有什麼可奇怪的?”
鄭善并不在意他這失禮的态度,臉色依舊義正嚴詞,道:“當年你在顧氏山莊修行。顧氏山莊想來是行正影端的風格,你的出身雖有些影響,可斷不會走上這種邪門歪道。”他說得信誓旦旦,“那麼隻有一種可能——”
“你拿到天羅盤之後,遇見了什麼?”
宋修竹聽着鄭善的分析,心中不免有些駭然。他雖然并不清楚南宮泠的過去,可那些隻言片語中,也能窺見一個南宮泠曾經的品學兼優……可為什麼那樣一個江南水潤出來的玉人,會落得這麼個人人喊打喊殺的下場?宋修竹心中疑惑,瞧着南宮泠,希望他能給出點解釋來。
可惜,南宮泠的嘴角死死抿着,半晌,沒回答出鄭善的疑問,倒是冷嘲熱諷了一句,道:“無憑無據,你莫要在這裡信口雌黃。”擺明了要狡辯。
“好,既然說我無憑無據,那不妨說點别的。”鄭善對南宮泠的态度倒是不惱,他背過手,顯然沒有放過南宮泠的意思,又道:“溥宇重新将這六百年間的預言解讀過後,認為當年的萬古卷預言的雙星救世這點沒有錯。萬古卷所給的原意真言就是‘救’而并非‘降’,可當年這江湖之上無事發生,這預言中的‘救’,又是在救什麼?雙星的另一人是誰?為何遲到了這麼多年才現身?南宮泠,你當真以為,你能靠着數十年如一日的閉關修行,掩蓋住你所知道的一切嗎?”
逼問到了這個地步,宋修竹也算是看明白了。
萬古卷的預言沒有錯,南宮泠拿到天羅盤之後一定發生了什麼。可對于那些事情,南宮泠卻三緘其口……可是為什麼他不肯說呢?他是不是有什麼顧慮,就好像他忽然回到望月山,非要拉着自己去拯救世界一樣。
宋修竹也想聽南宮泠解釋,然而這位倔強的魔教教主卻并不想回答鄭善的問題,反而輕蔑一笑,道:“自古正邪勢不兩立,我既然已落入魔道,你們又豈會相信我的話。鄭掌門,你這是在勸一個魔教教主回心轉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