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那年陸近風出了場車禍,因為養病他淡去人們的視線,父母在這時終于想起他這個搗亂的孩子,揪着他的錯抱怨他的不好,說着自己的理。
家人常說,不該給陸近風取這個名字,現在越活越像個瘋子,不過這話是在陸近風爺爺去世後才有人說,原本陸近風父親就不太滿意這個名字,是陸近風爺爺在陸近風出生的那天敲定的這個名字。
在陸近風出生那天,起了很大的風,爺爺說他跟風有緣,随口說了“近風”二字,至此,原先定下的陸知行就這樣被放棄了。
父親與母親的關系不大好,常年吵架,彼此都較着勁,向來一個家裡偏心小的居多,偏偏陸近風他們家例外,父親對付孩子的精力全用在培養自己的大兒子上,母親偏愛着與自己同姓的二女兒上。
為此,陸近風的哥哥姐姐都不太喜歡對方,覺得是對方的存在才讓母親或父親不關注自己,彼此也一直較着勁,争個高低,反而是陸近風這個意外的出現緩和了這一點,原先兩人還是怕的,把家中的愛就算分去一點,也會讓兩人覺得不好受。結果日子一天天過去,父親母親仍如往常,他們各自放下心來,甚至有時還會同情起陸近風,但若是父母關心起陸近風,他們心裡又會不痛快。
哥哥姐姐總暗暗較勁,互相比較,他們有時會是父母之間鬥争的顯現,有時又會是他們最值得誇耀的被擦拭得閃閃發亮的勳章。
父母雖沒明确,鬥争卻很明顯,鬥争在他們在意的孩子中更能明顯地顯露出來,誰更好誰便得意些。
二姐得了獎,母親會說個沒完,說個幾天,全部朋友與親戚都會知道,大哥考試考了第二,向來寡言少語的父親也開始與人侃侃而談起來。
一來二去,加上工作繁忙,他們的注意力很少會分到陸近風身上,陸近風也多為家中保姆照顧,有時候也會被送到外公外婆那兒玩些日子。
“學學你姐。”
“學學你哥。”
這種話源源不斷地出現在陸近風的耳中,他不願再讀他們讀過的學校。
摔碎的瓷碗被掃到了垃圾桶裡,之後屬于他的是程亮的鐵碗,難以摔破。
獨他一人的特别,尤為格格不入。
他不要特别,他要一樣。
他氣憤起來,摔了多次碗,父母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好。
長久下來,鐵碗上有了他反抗的坑坑窪窪,不過這改變不了些什麼,鐵碗并沒有破碎,在他長大懂事後,也仍出現在他的餐桌位置上。
哥哥姐姐有時候刻意的炫耀其實還好,因為他們的存在本身對于陸近風而言就是一種炫耀,他甯願自己是哥哥,或是姐姐也好,他早看明白了,在這個家中,陸近風是最差的。
爺爺去世後,注意他的人更少了,一成不變的鐵碗,他早已習慣。
可直到有一天,姐姐的碗摔了,媽媽專門找人做個了有月亮圖案的瓷碗。
父親雖然沒說什麼,後來哥哥的新瓷碗上有些揚起的海浪圖案。
他的哥哥陸于斯對于父親而言,是新的起點。
他的鐵碗上隻有坑坑窪窪的痕迹。
風是透明無形的。
他以為父母之間沒有愛,這能安慰到他,算是某種平衡心中惡意的方式,後來他發現其實父母間是有愛的,不過那些愛維系抹除消滅不了他們在生活上、性格上的矛盾,而又是那點愛支撐着他們,讓他們走到了現在。
後來,愛分散給了他們分别在意的孩子,陸近風是他們争吵後的産物。
陸近風曾努力想去做些什麼,有一段時間,他都覺得自己快成功了,那是二姐的出逃,二姐帶着她的導演夢和某個更不為人知的原因離開了這個家,離開了母親。那時他剛升入高中,每日都盡量和母親說些話。
他以為這會讓他獲得母親的愛,直到後來的一天,陸近風回家,看到母親抱着姐姐哭泣,他才發現,那麼寬容和藹的母親也有着那般被需要的一面。
他才發現,有些愛難以分割,分不開,她需要的,一直是姐姐。
後來久違的消息,問候的卻是姐姐的近況——“月月最近還好嗎,她是太忙了嗎,早上發的消息現在還沒回了。”
他想被看見,他再一次地許下願望。
他讀高中時沒有入讀哥哥姐姐的學校,選擇了另一所高中。
陸近風有一次放假後去找了離家的姐姐,對,他和他哥哥姐姐的關系并不糟,與父母的關系也還好,就算他再惱怒,他再想改變,他也發現,這種微妙的平衡關系早已比他想的堅固。
也就是在找到姐姐的那個攝影棚裡,他拍了他演藝生涯的第一張雜志封面,雖未大火,但引起了小範圍的讨論。
這遠遠不夠,他要被看見,不隻是于他而言存在于網絡上的粉絲數,那對那時的他來說,沒有任何真實感。
上天回應了他,他的呼喚得到了答複,卻是最糟糕的答複。
在高二生活快結束時,他痛毆了那個跟蹤狂。
他厭惡這個答複,且加以教訓,于是他沒有再出現了。
不過當年半月的糾纏,成了他半生的夢魇。
在夢裡,他常常纏着他。伴着聲音入睡會好很多。
陸近風一直覺得,從白順安跟蹤他開始,白順安整個人像是赤裸般,他十分相信自己了解和見過真正的白順安,惡心的跟蹤狂。
等到後來他真的赤裸時,又是不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