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讓他在人生裡第一次舉起打火機,咔嚓一下,按下去。
他人生裡很多奇怪的第一次都是因為卡爾出現的,這其實沒什麼奇怪,和人相處就是這樣,每一個新鮮的人都會帶來一些有關第一次的體驗,哪怕隻是“第一次和陌生人一起坐在飛機上”。
真正奇怪的是,有關卡爾的一切都總是那麼特别和頑固。
例如“第一次和卡爾一起坐在飛機上”。
他們說過什麼話也就算了,奇怪的是拉姆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卡爾喝的飲料,記得漢莎航空提供了什麼樣的杯子,記得果汁在裡頭回旋的樣子,那微小的漩渦仿佛巨大的星雲團似的,能在他的眼睛裡鋪展開,他也記得自己接過杯子遞給卡爾,那一瞬間飄過鼻尖的屬于果汁短暫的香氣。
橙汁的味道剛聞是新鮮香甜的,在記憶裡再發酵十幾年當然就隻剩柑橘那種特殊的酸苦了。
例如“第一次給人點煙”。
咔嚓,咔嚓,獨自回到車上後,司機安靜地發動車輛,而他隻是靠坐在真皮沙發上,再次按動起了和這裡格格不入的廉價打火機。
拉姆又安靜地看了一會兒火光升騰而起,在火苗騰地燃起、随着車輛轉彎也晃動的瞬息裡,卡爾水光晃動的眼睛重新鮮活的浮現,而後是他不夠濕潤殷紅的嘴唇——唇中心有淡淡的凹陷,唇角有一顆小痣——煙霧升起的下一秒,他立刻被嗆到了,擰起眉頭扭脖子,下颌角拉出清晰的線條,笨孩子,買醉都把襯衣穿得一絲不苟,扣子要系到最頂上的一顆。
但他明知道他不再是孩子了,卡爾是完美的成年男人,高大,成熟,黑頭發。
隻是生活讓他太苦了,以至于顯露出了他不願顯露的脆弱,僅此而已。
火光熄滅,卡爾消失了。
咔嚓。
拉姆再次按動打火機。
他很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把它按空,就像想知道,回憶何時能模糊和褪色。
但按他現在已用過的次數來說,又應該還要很久了。他按動打火機的次數,沒他想象中那麼多。他慣常是個擅長忍耐和自我管理的人。
當然,也是因為生活沒有留給他太多屬于魂遊的時間。
車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