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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迪爾第一次見到小因紮吉是在和大因紮吉分手一個月後的某個雨天。當時他剛從超市裡抱着紙袋出來，在珠簾般的雨幕中小因紮吉正站在屋檐下單手撐傘，手背上青筋鼓起，寬大有力的指節按在漆黑的金屬杆上，很輕松地就拉開了嚴絲合縫的傘柄。黑色西裝把他的背部和腰線包裹得很漂亮，比他哥看起來厚實點。雨水磅礴，他側身的那個瞬間臉龐和大因紮吉像到讓加迪爾心頭猛地跳了一下，但是定睛後很容易發現這張臉要更溫柔、更頓感和更老實些。他的眼睛更圓，而且微微下垂着，配上比哥哥稍微寬點的下颌骨，顯得像一隻無害的大狗勾。

加迪爾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盯着他看。

對方大概是感覺到了這種過于肆意的凝視，扭過頭和他對視了兩秒後可能是把他當成了被困在超市的倒黴蛋，下意識似的蹙了蹙眉頭、語氣卻很禮貌地舉了舉手裡的傘：

“嘿……你要一起嗎？”

加迪爾的第一反應是他的聲音和他哥哥的不像，聽起來好正派。不風流，不微妙，不婉轉，不帶着若有似無的笑音，就是個氣很足的、聲帶質量大概很好的男青年。

他不知道我是誰，這是加迪爾的第二個想法。

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畢竟大因紮吉從來不會把自己的情人到處說，人太多了，他數不過來。如果是名人美女的話也許還能算一段談資，像他這樣除了長得好看點一無是處的俱樂部普通員工，顯然不是足球明星會挂在嘴上的人物。更何況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皮波的寶貝弟弟。除了身份外性别也是個很糟糕的問題，加迪爾要是現在告訴他“我是你哥前戀愛對象”，估計對方能舉着傘打他“你個死基佬不準污蔑我花心的直男哥”。

對于皮波來說，提他的名字可能都怕髒了弟弟的耳朵吧。

加迪爾笑了笑：“嗯……謝謝你。”

小因紮吉站在屋檐下看着他，右手邊是冒着寒氣的雨水，左手邊卻是一點一點綻放似的春天。他有點無措的在這個陌生青年漂亮到讓人有點頭昏的笑臉中舉起手來放到嘴唇邊咳了咳。這就是他們認識的第一天了，加迪爾鎮定地把車鑰匙背在身後扔進了下水道，而後十分抱歉地站在車旁找了半天鑰匙，窘迫地紅了臉，擡起頭來告訴小因紮吉讓他先走吧。雨水裡他的金發變得有點潮濕，黏在雪白的臉上，潮紅彌漫到了眼角和耳垂，淺藍色的眼珠上金色睫毛不安地顫動着，像被雨水打濕了翅膀的脆弱蝴蝶。小因紮吉徹底忘記了家裡還有哥哥等着他買好菜回去一起做飯呢，把懷裡的東西往上抱了抱，又往上抱了抱：

“你住哪？哦，順路的，那我送你一程。”

這是他哥的車，加迪爾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坐過了，但還是感覺這麼熟悉。剛開了五分鐘的車加迪爾就錄好了他的電話号碼；十分鐘後他“驚喜地”又一次喜歡上了車裡大因紮吉最喜歡的那首搖滾樂，兄弟倆顯然品味一模一樣，小因紮吉興奮地看着同好雙眼直發亮；快下車時他們已經約好了兩周後一起去聽演唱會。到加迪爾家門口時小因紮吉非要撐着傘下來送他進到屋内去，站在門廊下被大雨包裹的告别時刻他簡直像是被膠水粘在了這裡怎麼都走不動，加迪爾靠在門框上，仰起頭輕聲問他要不要進來喝杯咖啡。

電話聲打斷了這個時刻。

“你哪去了？”大因紮吉郁悶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在空氣裡有點變質，但加迪爾還是聽得清楚極了，清楚到感覺耳廓裡被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沒遇到什麼麻煩吧？快回家吃飯，等你呢。”

“馬上馬上——”小因紮吉匆匆挂掉電話，看着加迪爾還是怔怔看着他手機的樣子，頓時心裡複雜得跟什麼似的。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他輕聲和加迪爾保證，盡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保證。

這就和皮波一點都不像了，他從來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的。

“……嗯。”加迪爾回神笑了起來，給了他一個帶着淡淡香氣的告别擁抱。這份香氣一直跟着他往反方向開了快四十分鐘的車，跟着他進了房子，菲利普·因紮吉擦着手懶洋洋地從廚房裡鑽出來接他，抱怨弟弟的速度，然後猛然止住了聲音。

“你遇到什麼人了嗎？”他握住西蒙内的胳膊，力氣大到這麼一個壯漢都會覺得痛。

“沒，沒有啊。”要讓哥哥知道他對一個男人一見鐘情那還得了，西蒙内努力鎮定下來，說道：“怎麼會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