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羅斯今天等校車來的時候一直闆着一張臉。他長得本來就不是活潑開朗挂的，這麼一陰郁起來，盡管身上套着非常受歡迎的高中校足球隊的外套，卻愣是沒人敢和他搭話，生怕被冷冰冰的校霸揍似的。隻有熟悉他的人能從他額頭上冒出的一顆不懂事痘痘判斷出看起來很兇的他其實是在為了什麼事情幹0着急。

穆勒就是這麼個了解他的人。盡管克羅斯對他的态度一直也就那樣，但架不住穆勒自來熟啊，就是喜歡和一些冷冰冰的人交朋友嘛。

“哎呀，Toni，你再用力就要把MP3按壞了。”他哼着小曲，十分熱心地走了過來探頭探腦地搭話，成功在第一時間踩了大雷區：“加迪爾怎麼沒和你一起？不會真和他們班那個羅伊斯談戀愛去了吧？”

回答他的是克羅斯怒氣沖天的背影，和校車急刹車時帶起的水花。穆勒像個猴一樣左右橫跳了幾下才躲開，逗得認識不認識他的人都哈哈哈地圍着他笑。

克羅斯在邁上大巴車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心髒猛地沉了下去——加迪爾已經坐在車中後方了，正神采飛揚地和旁邊的人說笑，那個……該死，那個羅伊斯。

看着羅伊斯那張無知無覺的笨蛋笑臉，克羅斯感覺自己早上吃的一口堿水結面包在胃裡像要發瘋似的翻滾着，鬧着要吐出來。他真不知道加迪爾怎麼忽然就和羅伊斯好得和什麼似的——昨天晚上對方在九點多鐘忽然發短信告訴他，今天想留宿在别的同學家裡了，讓他先睡，不用等他說晚安。

已經坐在床上正在看電影的克羅斯當場就把眉頭皺起來了。

“什麼？誰？”

“Marco啊。”加迪爾的短信語氣很輕快，總是夾着很多emoji和表情包，這讓他看起來特别花裡胡哨與活潑：“就是最近新進隊的那個前鋒啊。他辦的party棒呆了，我打算夜裡繼續在這兒玩。明天早上校車見，晚安，書呆子。”

去你嗎的書呆子，去你嗎的party。克羅斯難以置信，感覺這是不是加迪爾的什麼惡作劇——但是當他跳下床拉開窗戶時，才發現對面真的一片漆黑，加迪爾是真沒回來，而且也不打算回來了。雖然這種事情和他這個發小好像也沒有什麼必然的關系，但克羅斯還是感到了出離的憤怒和說不清的被背叛感：加迪爾是認真的嗎？明天他們可是有随堂西班牙考試，而今天他卻忽然要在不知道哪個——前鋒，家裡留宿通宵？甚至到了本來他們應該互相隔着窗戶問晚安的點才給他發了條短信？這太荒誕了。

克羅斯對加迪爾是很了解的，他雖然看起來嘻嘻哈哈的十分萬人迷，但實際上誰也不喜歡。

除了我。

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現在，這個“唯一”上面顯然要被打引号了。客觀來說，羅伊斯是個很讨人喜歡的家夥，金發，漂亮，性格大大咧咧的，在球場上快得像個小火箭……如果他不是這麼個讨人喜歡的男孩，也不會在剛轉學過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和加迪爾這種校園風雲人物打得火熱，甚至還傳出“他倆在戀愛”這種匪夷所思的謠言來。

但是克羅斯沒法客觀，所以他也沒有辦法喜歡羅伊斯。

“啊，Toni！”加迪爾剛看見他，十分開心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趴在前面的椅子靠背上沖他揮手：“我在這裡。”

克羅斯抿了抿嘴角，插在口袋裡的手捏緊了MP3，冷着臉擠過人群走了過去。羅伊斯坐在位置上傻乎乎地擡起頭來沖着他笑，但是他釋放的好意被克羅斯粗暴地打斷在了半空中。

“勞駕——讓讓。”克羅斯面無表情地低頭看着他說：“這是我的位置。”

“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羅伊斯愣了愣，趕緊站了起來，慌裡慌張地從地上撈自己的書包，還把座位給使勁拍了拍。

“不要這麼兇啊Toni——”加迪爾拖長尾音不走心地抱怨，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和羅伊斯藕斷絲連地拉小手，和對方比劃着“給我發短信”的小動作。克羅斯趕緊怒氣值快要到達巅峰，一把扯住加迪爾的手腕把他拉着坐了下來，然後推到車窗上看着他的眼睛。

“怎麼了？”

他貌美的小竹馬滿臉無辜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克羅斯沒說話，隻是有點粗暴地扯開他的衛衣領子麻溜地檢查了一圈，發現沒有任何不該有的痕迹、而且加迪爾看起來休息得還不錯，才終于放松了點，哼了一聲松開手放他自由。

加迪爾捂着衣領，笑得差點沒撞到玻璃上去：

“天啊，Toni，天啊……”他揉着眼角不存在的淚：“你不會也信了那些八卦吧？怎麼可能啊，Marco才剛轉過來一個月……”

克羅斯有點挂不住臉：“兩個月就行？”

“不行，都不行好了吧。”加迪爾湊了過來親吻他的臉側：“我隻跟我們Toni好……”

“别胡鬧——”克羅斯一如既往、心煩意亂地紅着臉把他推開。

小混蛋，他在心裡委屈地想：他完全忘了我今天過生日了是吧？去年他還踩着點在外面給我放煙花、堆雪人呢，今年就和别人睡去了。什麼人啊，混蛋。

盡管之後的事情看起來還算正常，但克羅斯還是感到了奇怪的危機感。他發現加迪爾和羅伊斯的往來是真的很密切，科學課結束的課間裡他瞅見他們在廁所外面勾肩搭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什麼。西班牙語考試結束後他們本來應該一起去買點飲料和零食的，可加迪爾又不見了，克羅斯站在樓梯上仔仔細細找了好久，才發現他又和羅伊斯成雙入對，剛從更衣室裡出來。

這他媽是在幹嘛？

克羅斯不願意承認他的憤怒來自于往常加迪爾和他近乎是形影不離的，除非加迪爾又談了什麼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忙着和他們偷偷摸摸地找地方親嘴——但是那也并不重要，反正他很快就會分手了。但現在發生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另一個人替代了他的位置，一直和加迪爾待在一起，而且完全沒有經過他同意、關心他感受的意思。

克羅斯覺得事情不能這樣下去，他決意要和加迪爾講個明白。然而下午社團活動的時候他剛進更衣室，就被無數小彩條和糖豆撒了一頭一臉。

“Surprise！”加迪爾開心的聲音響起：“Toni！”

“我沒有你們吧！我真的很會弄這個是不是！”羅伊斯開心地大笑起來。

“天啊，Toni絕對一點都沒猜到，不然他就不會今天一天都是這幅苦大仇深的表情了哈哈哈哈——”穆勒笑得十分猖狂。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克羅斯開始感覺今天圍繞他一天的負能量都在逐漸消失，他嘟嘟哝哝着“什麼啊，我才不喜歡這個，你們吓到我了”，伸手去扯自己眼皮上的彩帶，然後就在視線裡看見了加迪爾漂亮的臉，他正貼過來親吻他的額頭，聲音溫柔得像今年的第一場雪一樣：

“生日快樂。”

“……所以你昨晚到底幹嘛去了？”克羅斯摟住他的腰，還是想問自己耿耿于懷的事情。

加迪爾笑倒在他的肩膀上。

今天他們沒怎麼訓練，活動的主要内容就是切蛋糕，吃蛋糕，砸蛋糕，唱生日歌和收拾東西。加迪爾和克羅斯背着小書包一起回家，就像過去的很多年一樣。加迪爾一下子回想起他們小時候還很乖地手牽着手，于是開玩笑地也擡起手又牽了一下克羅斯的，剛想放開，就被對方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