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特塔剛到倫敦的那天就被凍得感冒了。盡管當時還勉強能算是夏天，可他落地的時間實在算不上好，淩晨時分總是冷的，還趕上了一場早早的秋雨。和他的健康狀況一樣愁雲慘淡的是阿森納的成績。天才小将加迪爾賽季末的大傷實在是毀滅性的打擊，争四一年複一年，他們的又一個隊長亞曆山大·宋又離隊了。按照《太陽報》的話來說就是，溫格培養隊長的速度快趕不上隊長逃跑的速度了。

“今天，他把袖标套到他們胳膊上；明天，他們就去了别人家裡。”人們十分刻薄地議論。

盡管已經是本年度最大的期待，可阿爾特塔依然算不上什麼大牌引援。在埃弗頓踢得非常漂亮并不足夠滿足挑剔的豪門球迷們，在倫敦熱鬧而奢侈的轉會季裡，他的到來沒有引起太大的水花，剛落地就感冒這種很契合阿森納柔弱又倒黴氣質的事情倒是招來了一點笑聲。

不算年輕也不算老邁的西班牙人沒有在乎社交媒體的反應，他知道不會有太多讨人喜歡的内容。比起人們的反應如何，更重要的是他隻是安靜地站在新的公寓裡裹着毯子往外面望，有車停下，戴着金絲眼鏡、一身西裝的高挑法國人從上面邁了下來，阿爾特塔剛轉身想去門口等着，就發現溫格沒過來敲門，而是忙着繞去車後面幫誰拉開了門。

有個金色的小腦袋晃了一下又縮了回去，法國男人很耐心地俯下身來和車裡人說着什麼，表情顯得溫柔極了。等到一隻雪白的手搭在主帥的手心裡，手的主人畏畏縮縮地下來，阿爾特塔才在心裡“哦”了一聲——是了，還能有誰讓溫格随身帶着呢，當然是加迪爾了。但是為什麼主教練要帶着加迪爾來見他呢？他的腿徹底好了嗎？阿爾特塔有點手足無措地扔掉裹着的毯子、換上了外套，擡起手心把咳嗽捂回嘴裡。茶已經提前泡好溫上了，可他沒想到溫格還會帶别人來。

新房子比賓館還空，兩套茶具還是他随便買了應付的。

阿爾特塔頭疼地閉上眼睛，聽到門鈴響了起來，隻好先過去開門。

溫格溫柔友善的笑臉和關切的反應沖淡了他的不安。主教練的小跟屁蟲則是把他那張漂亮到人神共憤的臉死死埋在衣領裡，眼皮也垂着，睫毛一抖一抖的。阿爾特塔隻是和他打了個招呼，他看起來就吓得要昏過去了，嗯了一聲就一股腦地往溫格身後躲，仿佛自己是個能被人揣進衣服裡藏好的洋娃娃似的。

“加迪爾——”溫格無奈地握住洋娃娃的胳膊摸了摸，大概是在安撫他：“你不是見過米克爾嗎？上次，在我辦公室。”

溫格這麼一說，阿爾特塔才想起來他們确實見過一面，是他之前到阿森納談合同的時候。但那時候加迪爾看起來沒這麼緊張，而是戴着耳機坐在欄杆上晃着一雙漂亮的雪白小腿，他當時還裹着衛衣帽子，阿爾特塔都沒認出他來。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兩下加迪爾，對方像是對視線很敏銳，一下子就繃得更緊了，臉也冒上了紅，但卻完全不敢擡頭來看他。

不是傳言說加迪爾性格超級差勁的嗎？阿爾特塔有點納悶。在賽場上他們也碰到過一次，盡管當時那場比賽加迪爾隻是坐替補席，但他還是很有太子爺架勢的，出來的排場都和别人不一樣——會有工作人員提前幫他開路，防止有不曉好歹的亂開閃光燈。阿爾特塔當時就很咋舌，在心裡想溫格教練是真的溺愛加迪爾。

但轉念想，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又刮出的一張甜菜彩票，怎麼可能不寶貝呢。

他暫時還不知道溫格為什麼要帶加迪爾來，不過和小太子搞好關系總是沒有錯的，所以他十分善解人意地提議道：“加迪爾，你願不願意到沙發那邊去玩？我已經把遊戲機都裝上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再給你倒點冰水……”

加迪爾不躲了，但也沒回答，隻是開始拿眼睛去看溫格，被無奈地揉了揉頭表示同意後一下子就跑了開來。阿爾特塔有點想笑，招呼溫格往餐廳坐，然後被對方告知了一點飼養技巧：

“如果你問他想不想喝熱可可的話，他就會和你說話了。”

這是什麼“給貓貓吃火腿腸他就會理你”的既視感啊。阿爾特塔是真笑了，笑得咳了兩聲，趕緊又捂住了嘴：“我記得他今年剛滿18？他一直這麼害羞的嗎？”

溫格的表情發生了一點點非常微妙的變化，但隻有那麼一瞬間，他就又恢複了非常溫和的樣子。

“其實也不是害羞，加迪爾隻是有點害怕陌生人。”他笑了笑，看着阿爾特塔說：“但我想你會和他相處好的，米克爾。”

這聽起來就是“隊長任務”了。

在這個時候，阿爾特塔還沒有意識到溫格純粹是在為了自己的心肝寶貝而提前和他打招呼（…），畢竟誰還不覺得教授愛自己呢？阿爾特塔滿心會意的是“我畢竟是馬上就要當隊長的人”“好好帶孩子，當個好隊長”。為了表達自己和那些戴一年袖标就跑了的妖豔賤貨不一樣，事業緩慢上升、終于在29歲這年上升到阿森納來的阿爾特塔都快抛頭顱灑熱血表忠心了，被哭笑不得的溫格抱着肩膀拍拍安慰：“不用這麼緊張，孩子。”

阿爾特塔還是很緊張的。他是二十九歲，不是十九歲了。他不是天才少年，不是加迪爾這樣十六七歲就橫空出世、被教練當成心肝寶貝的豪門主力。在他最棒的年紀裡，永遠有更棒的人壓在他的頭上。他是拉瑪西亞畢業的優秀青訓生，卻不能像前輩們一樣直升入巴薩；在國家隊裡，無論他在U21如何出色、是教練最喜愛的隊長，他的生涯似乎都就這麼停滞不前了，因為他總不可能從天而降去頂替哈維、伊涅斯塔或者是布斯克茨的位置。生不逢時是客觀存在的，這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但是命運并沒有完全抛棄他。雖然遲到了點，可他依然站到了最頂級賽場的中央，在左臂上戴上了鮮豔的袖标。

阿爾特塔意識到他真的成為了阿森納的隊長……他不覺得這裡像别人挖苦的那樣可憐，他隻覺得一切都好得像夢一樣。主教練？好得像夢一樣。新房子？好得像夢一樣。球迷？好得像夢一樣。隊友？好得——

加迪爾在他的視網膜裡上演了一個暴力無解、能讓所有足球愛好者腎上腺素飙升的神仙抽射。

隊友，真的好得像夢一樣。

他激情四射地吼叫着沖向了加迪爾，一把子将小功臣舉了起來，然後就差點把對方給吓哭了。

“米克爾……”加迪爾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委屈巴巴、哆哆嗦嗦地挂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環着他的脖子：“下……我……下……”

球場太吵了，隊友們又難得見到加迪爾參與慶祝，都圍在旁邊猴子叫起哄，阿爾特塔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十分困惑地單手托着他的屁股又往上颠了兩下，把人舉得更高了點：“嗯？”

如果不是場邊還有攝像頭在拍，加迪爾現在就要口吐小幽靈昏過去了。

他這麼乖巧又沒力氣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阿爾特塔立刻誤會了加迪爾喜歡這樣，隻是和喜歡别的事情一樣，不好意思說出來。所以在接下來的比賽裡他又堅持這麼慶祝了兩次，到吹哨時候甚至把加迪爾給撈了起來半舉半抱着帶回了更衣室，直到放下時才發現對方已經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