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家政呢?”德布勞内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閑事。
“沒有家政。”加迪爾低落地說:“以前都是蒂博給我做飯的。”
“那你現在活該餓死自己。”德布勞内控制不住冷哼。加迪爾一聲不吭地低着頭開門下去,腳一瘸一拐的,看得他氣死了,把頭探出窗戶大喊:“你裝疼的是另一隻!”
小美人凝固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換了一隻腳。
“我他媽就是犯賤,我犯賤。”德布勞内暴躁地從車裡摔門下來,加迪爾一下子陽光燦爛了,高高興興地挂到他的手臂上。
這一瞬間,他們就像回到了當年,還完全沒人認識,興高采烈地挽着手去超市推車買薯片的日子,買完了一起回寄宿家庭、鑽進房間裡吃吃喝喝打遊戲寫作業看球賽,簡直抱一晚上都不膩。那是他第一次擁有那麼好的朋友和那麼好的戀人,什麼都是第一次,0.6歐一袋的便宜垃圾零食,卻好像比記憶裡任何東西都美味。想想到頭來念念不忘自作多情的隻有他自己,真是像個小醜一樣,把這些加迪爾随意施舍的時間像珍珠一樣串起來供着,無法忘懷。可實際上人家竹馬竹馬幸福無瑕的人生裡,有他什麼關系?德布勞内的心被針|刺了一下似的猛地一痛,手跟着發顫,加迪爾握住他的手,被他甩開。
“别牽手,怪惡心的。”他冷着聲音說。
加迪爾沒和他生氣,到了超市裡德布勞内依然低氣壓地把他手裡的手推車搶去推着,加迪爾想要什麼就往裡放,不過他放了幾個德布勞内就開始往外拿了。
“你傷沒好還吃這些?想變得比埃登還胖是吧?”德布勞内暴躁地把一大袋洋蔥圈放回貨架上。
“我要吃!”一直乖到現在的加迪爾開始發脾氣了,站在原地瞪着個大眼睛不走。
“No!”德布勞内火氣也上來了,隔着車子瞪着他,把貨架擋在自己身後。
他們僵持了一會兒,然後加迪爾開始眼圈泛紅……盡管戴着口罩,他這雙美麗的眼睛含着水霧的樣子還是太可憐了,路過的大媽沖着德布勞内喊了一句:“哦,你這小氣鬼男友!買給他!”
感覺售貨員都在往這邊看的德布勞内:……
真是操蛋了。要是明天上太陽報頭條饒不了你。他一邊氣哼哼地想,一邊狼狽不堪地胡亂拿起一包洋蔥圈扔進車裡,拽住加迪爾的手腕就走。小美人繼續發出那種讓他頭皮發麻的小聲嗚咽,最後德布勞内不得不把車和人一起停在大水箱後面,借着水聲的遮擋問加迪爾:“你哭什麼?”
一個大烏龜過來吐了個泡泡。
加迪爾不說話,就擡頭用控訴的眼光看他。德布勞内都想跟着哭了,他實在是理不清他們現在到底算個什麼關系,他又該怎麼對待加迪爾。德布勞内的人生裡根本沒有一個能參照的人,他不會對朋友、同事、家人這樣,加迪爾是他生活裡幾乎全部意外和對意外妥協的來源。
“别哭了。”他急得原地錘了一下牆,然後痛苦地把手縮回來,差點疼得沒叫喚。
加迪爾揉了揉眼睛,小聲地說:“那,那我還想吃,吃麥當勞。”
德布勞内:……
半個小時後,他身心俱疲地坐到了自己家的沙發上,懷裡多了一個加迪爾,面前的茶幾上放着一大堆從來沒有在這間優美的自律運動員之屋出現的垃圾食品。懷裡的加迪爾靠着還不老實呢,正一邊挖麥旋風一邊歎氣,大概是被冰淇淋涼到了。
原本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健身或者泡澡的,又或者正在收拾晚飯,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呢?
德布勞内想,加迪爾真是又嬌氣,又煩人,又不自律,還幼稚,讨厭死了——
“凱文,給你吃一口。”小美人舉起手裡的小勺子挖了一大口麥旋風給他。
德布勞内偏了偏頭表達了拒絕,加迪爾就把勺子利索地放進了自己嘴裡。讓他沒想到的是,下一秒小美人就忽然發力捏住了他的下巴,把甜膩得要死的冰淇淋渡進了他的嘴裡。
德布勞内一整個瞳孔地震,差點沒把人給推下去。但是加迪爾人在哭,吻卻來得又兇又霸道,很是生動地體現了他無辜外表下食人花的本質,所以他火氣又開始上頭,捏着加迪爾的臉親,親到把他的嘴唇弄得破皮,舌尖流血。
“加迪爾,我不是你的玩具。我們不要再這樣了。”他用力喘着氣,也用力地捏着小美人的下巴,一字一句認真地說。說出口後他才發現也沒有那麼難,盡管有無數的委屈和悲哀在他的心頭翻滾,但是也有種終于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實在是太讨厭在對方面前永遠被動、永遠失控和永遠在道歉的自己了,他想,哪怕有一次,加迪爾像這樣平等地看待過他嗎?
他真的不确定。失敗的初戀和無處不在的庫爾圖瓦帶來的傷痕實在是太深刻了,導緻他簡直有點親密關系ptsd——他曾以為加迪爾就是全世界最愛他、也最值得他愛的人了,結果也許對方隻是施舍他、玩弄他……
怎麼會這樣呢?
他沒有能力去愛上别人,隻知道一遍一遍在夢裡找自己月光下純潔無瑕的小美人。他不想再受到加迪爾的傷害了,不想看着他為了庫爾圖瓦受傷、流淚、起飛和又若無其事地回來,不想去思考他們有沒有擁抱、聊天、親吻和做。
他不想在擁有希望後又一次次被打破。
加迪爾帶給他太多幸福和太多痛苦了,像是構成了他生命的南北極一樣,無論有再多的内容,都還是在中間打轉,繞不出一樣的歸宿和終極。所有快樂的盡頭都指向加迪爾,指向初戀的夢;所有的痛苦也都指向加迪爾,指向背叛和無法分享的愛。
“我認輸了,夠了嗎?”他捏着加迪爾的臉,用力捏着,不知道自己也哭了,清澈的眼睛裡都是無法釋懷的痛苦:“我不懂你還需要我做什麼?保姆?床|伴?無聊的消遣?……不管是什麼,我都會為你做的,不要再玩弄我了,不要好像愛我,然而又若無其事地離開……我受夠了,加迪爾,我受夠了。”
加迪爾安靜地看着他,等到他支撐不住松手後,才摸了摸自己被掐出指痕的臉,歎了口氣。德布勞内用胳膊捂着眼睛深呼吸,試圖擋住淚水,然而他就感到一個冰冷的小圓環套到了左手的無名指上。
僵硬着挪開手臂後,他看到加迪爾單膝下跪在他面前,雙手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給他套上了一個璀璨極了的大鑽石戒指,嘴裡還叼着半邊漢堡。
加迪爾把漢堡往茶幾上一吐,用紙巾擦了擦嘴,又珍重地捧着他的手,擡起頭問:“凱文·德布勞内先生,我真的很需要你做我的老公。”
德布勞内感覺自己被扔到了異次元空間裡轉了億萬光年才又被塞回地球,他差點要發不出聲音了。
就算是在最美麗的夢裡,也是他跪在加迪爾的面前,舉着一枚戒指——眼前的這一切實在是太超過了。
“……你瘋啦?”他幾乎要發不出聲音。
“誰讓你都不吃漢堡,不然就咬到戒指了——明明你說過以後要這麼求婚的。”加迪爾笑了起來,雙手合攏德布勞内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頰旁貼着,這隻手在不斷痙攣和發抖。他擡起頭來看驚愕的愛人,認真地說:
“我是認真的。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開心,為什麼沒有安全感,凱文,我也知道我和蒂博的關系很糟糕……但我真的好愛你,我想努力試試做個好人,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改姓,變成加迪爾·德布勞内,變成屬于德布勞内的德布勞内——好不好?”
“變成你的一份子。”他溫柔地閉上眼睛,吻了吻德布勞内的手,美得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天使。
“隻要你沒有厭煩我,你就一直擁有我。”他想了想後補充道:“最起碼從法律上來說是這樣。如果我送給什麼小情人房子車子,你可以打官司要回去……”
“你他媽真的瘋了。”
德布勞内激動地打斷了他,一把把他拉起來,抱到懷裡狂熱地吻了幾下,然後又一起在屋子裡轉圈,還試圖把加迪爾舉高高,但是最後隻和他一起倒在沙發上撞了個頭昏眼花。
“這不可能是真的……”德布勞内舉着戒指看,被它的光晃暈了眼。
“真的是真的,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們可以先秘密婚姻,除了一個牧師,誰都不知道。”加迪爾親親他的眼睛:“做我的老公,凱文,像十六歲時候說好的那樣。”
“明明是你,嗚,你,你不守約定,不然我們十八歲時候就該結婚了……”
德布勞内又哭得一塌糊塗。老婆寶男是這樣的,他也管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