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迪爾眨眼前面前還是一個一米九九大竹馬呢,眨眼後就變成腳上挂着一條大蛇了。
一雙淺琥珀色的豎瞳還和他大眼瞪大眼。
加迪爾:……嗯?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忽然意識到原來剛剛都是在做夢。這治腿的藥還有精神副作用,太可怕了,他得趕緊醒啊。于是他狠下心捏了自己一把。
大蛇發出嘲弄的嘶嘶聲。
“所以你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就會變成蛇了?”
加迪爾一邊鎖上門拜托按時來給他做檢查的護士過半小時再來,一邊扭頭打量正站在那裡穿衣服的庫爾圖瓦。
“嗯,上次就是變完發燒的……這次感覺還不錯。”庫爾圖瓦鎮定地說:“就有點頭暈。”
鎮定完後,他不太鎮定地偷偷看了看加迪爾,又偷偷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少有地讀不出加迪爾的心思,這瞬間就讓他感到不安了,仿佛又進入和對方相隔兩國的狀态似的。而且他的問題多少有點恐怖,人蛇亂變,編劇都喜歡寫最後人徹底變成怪物回不來了。
“我還以為你怕蛇。”他裝作不經意地說。
“我是怕蛇啊,我剛剛都以為是在做噩夢了。”加迪爾平和地說:“但是我又不怕你。”
庫爾圖瓦忽然就停住了手,但這卡殼隻有一瞬間,他又變回放松的、自然的他了,不在意地說了一聲那就好。
加迪爾不害怕他确實是一件很有益的事情,這下庫爾圖瓦所有訓練和比賽後的時間都屬于這個大house,每天門一關就開始練習能不能控制人蛇互變了。加迪爾在旁邊,就像是給他提供了一道保險門一樣,雖然他也不知道有可能會出現什麼問題。
他的身體莫名告訴他沒事,一般人也許會說:可沒準這也是【蛇】那部分的陰謀呢,就像哈利波特裡拍的那樣;加迪爾卻贊成了他:
“我覺得你就是蛇蛇,蒂博,你隻是擁有了兩種生命形态,不是多了一個靈魂。”他對着正在提褲子的庫爾圖瓦指點江山:“第一眼看到蛇,我一下子就知道是你——不是你變成蛇了,而是如果你是另一種形态,你就是這個樣子。你就是蛇。”
“你自己聽聽你說的都是什麼,你像個絕望的文盲。”庫爾圖瓦點評了他的點評。
“如果我也是蛇的話,我應該會是一條小白蛇,有金點點花紋,也長長的,不過沒你長……”加迪爾根本不管他,已經開始美滋滋地晃着腿暢想起來了。
庫爾圖瓦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喂,你眼裡的我是什麼樣的?”
雖然他變成蛇之後能看見,但是那種視野和人的完全不一樣。
于是他今天努力額外多變了一次,加迪爾站在他旁邊(是的他已經能站起來了)一邊錄像一邊指揮他爬到自己身上:“這裡,上來點,左邊……笨蛋蛇蒂博!不會爬高!别逼着我捏你的長條身子,我可不想捏到七寸!”
庫爾圖瓦嘶嘶嘶地罵罵咧咧上來了,蛇沒有外耳,他直接通過身體傳音聽到了加迪爾在說什麼,這讓他很不爽。他确實還沒有過試着豎着向上爬,不過沒失敗幾次,他就漂亮地掌握了技巧。
他順着加迪爾沒受傷的那支腿向上,一圈一圈纏繞勒住,然後從他的大腿前側沿着腹部繼續向上,加迪爾及時地伸出手來,他就愉快又自然地纏繞了上去,又挂住一大截身子,最後把頭舒舒服服地放在小美人的手心裡蹭蹭,吐了吐蛇信——品嘗到了比做人時能聞到的濃烈千百倍的“加迪爾味”,香得他想立刻咬一口。
該死的,這也許是什麼蛇類的天性吧。纏繞,收縮,攀爬,伸縮蛇信捕捉信息……一切都愉快到讓他覺得是直接倒了一噸多巴胺在腦子裡似的,他好想用力地絞緊加迪爾,讓他永遠留在這裡——
幸好下一瞬間他就【理智回籠】了,并為自己剛剛腦子裡那種想法感到了清晰的恐懼。
加迪爾正“哇塞哇塞”地轉着角度錄視頻拍照呢,剛打開閃光燈來了一張,就被忽然出現在身側的庫爾圖瓦絆着腿栽倒下去!
“啊,我腿沒事吧!”他緊張地去看自己骨折的那條腿。
沒穿衣服、被沉重的加迪爾和從天而降的手機二連擊的庫爾圖瓦發出了快要咽氣的聲音。
“您好,可以提前進行今天的骨骼檢查嗎?”護士長奇怪地接到了加迪爾小心翼翼的電話,不由得緊張地問:“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我感覺我朋友有可能肋骨斷了……”加迪爾小小聲地說。
護士長:……
好消息是庫爾圖瓦很結實,很健康,沒有受傷。
壞消息是無孔不入的西班牙狗仔第二天就發了頭版頭條:“病房連日鎖門激|情大戰,衣衫淩亂驚叫不斷疑受傷,比利時雙星借病偷情……”
幸好這篇報道因為寫得太真實還原了,所以離譜到沒有人相信。
加迪爾和庫爾圖瓦可不敢再亂折騰了,入夜,一切檢查完畢,門反鎖上,他們一起趴在大床上看下午錄的視頻和照片。
“你好大,好粗一個蛇,”加迪爾驚歎道:“都有我半條大腿那麼粗了!”
“謝謝,我确實有這麼一個蛇。”庫爾圖瓦一本正經地說,然後被反應過來的加迪爾毆打了一番,差點當場拉開褲子拍下撒謊鐵證(……)
“沒有你半個大腿粗也有三分之一了!”他急了,直接掏出來一比。
加迪爾目瞪口呆,把自己的也掏了出來:“媽的,你什麼時候二次發育比我粗的?我們倆以前明明差不多的!”
庫爾圖瓦也驚了,怎麼看他好像是大了,但是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
“從來都沒有差不多過好不好!你自己吃過,你自己心裡沒數嗎……哎呦哎呦,不說了,看我,看我。”
要不是加迪爾還顧忌一條腿,他今天絕對要和庫爾圖瓦在床上分出個你死我活、誰大誰小來。被門将氣鼓鼓鎮壓在胳膊下面的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繼續看美麗的蛇蛇蒂博,看它如何繞着自己爬上來,把雪白的大腿勒出肉感來,細長的尾部在加迪爾的皮膚上敲打滑動,震驚地點了暫停——
“你好澀情!”他控訴庫爾圖瓦。
“你才澀情,這不就是蛇爬東西嗎?你為什麼覺得這個畫面澀情?”庫爾圖瓦據理力争,說完後又補充道:“馬上視頻發我。”
“你變态啊。”加迪爾笑得臉埋在被子裡嗆:“你要是對着你自己的視頻打|飛|機的話,我就再也沒法直視你了。”
“明明是我們倆的視頻。”庫爾圖瓦糾正他。
倆人一起沉默下來,繼續看手機屏幕裡黑色的大蛇盤繞在加迪爾雪白的大腿和胳膊上,鱗片反射着迷幻的藍紫色光芒……
視頻的最後,加迪爾托着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臉旁邊擺拍了幾張,鮮紅的蛇信分岔按在他的臉上。
客觀來說,這麼大的黑蟒蛇還是很容易讓人有恐懼感的,但是雪白的加迪爾、美麗的加迪爾、快樂的加迪爾、充滿生機的加迪爾完全抵消了蛇類自帶的那種殺戮氣,轉而讓蛇的那種極端的優雅和自然的魅力。
就像一個古希臘時代的神祇托着一個強大有智慧的靈物一般。人們會虔誠地在這樣的雕像前跪拜。
“你好美啊。”加迪爾很誠懇地說。
“你也好美。”庫爾圖瓦低聲說。
他們扭頭看了彼此一會兒,卻忽然感到了害羞和刺|激,沒法像小時候那樣沒羞沒臊、理直氣壯、心平氣和地滾到一起去親親、打|飛|機乃至是做,就幼稚地為了證明自己的技巧有多棒。加迪爾知道德布勞内還是帶來了裂痕,一種名為區分的裂痕,在他到來前,他和庫爾圖瓦原本不用區分戀人和友人誰在前誰在後的,因為他們都是彼此唯一的第一,就算要割肉換肉都是理所應當不用動腦子的;可在德布勞内出現後,天平猛烈地晃動着,他們三個人一起在上面動搖,誰也不知道穩定後哪一頭會翹得更高些。
既然不知道地位,就要劃分界限,以免帶來過界的不快樂。這是動物的本能,沒有什麼錯。盡管本能本身已經在帶來傷害,一種需要去忍讓的傷害,保護自己也是也需要委屈内在的自私,因為生物的自私和欲望天然是能吞噬宇宙的,永遠都得不到滿足。
“加迪爾,我今天下午忽然變回人,是因為我被自己吓到了,被‘蛇’的自己吓到了。”庫爾圖瓦垂着睫毛坦白,像是毒蛇露出脆弱的肚皮,上面是和銳利表皮不一樣的精美花紋:“我想傷害你,我想殺死你,我想吃掉你……我想永遠擁有你。”
“老天,你沒指望這能吓到我對吧——這聽起來簡直像情話。”加迪爾忍住笑。
庫爾圖瓦伸出手來抱住他,額頭抵着額頭,呼吸纏繞呼吸,睫毛碰到睫毛,輕微的撫摸他的臉頰。所有這些最簡單和微小的溫柔動作,卻能帶來最大的海嘯:“這就是情話,因為我在下一刻就清醒了,變回人了。我還是想親你,擁抱你,和你吵架,讓你活着……遠遠勝過吃掉你。我以為我會更喜歡吃掉版的,可事實證明是我沒有。”
因為沒真心說過這樣的話,所以開口時候庫爾圖瓦還有點磕磕絆絆:“我想……我發現,原來我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愛你一點,不然我已經開始絞殺你了,我們倆現在也會在鬥毆和互罵,而不是躺在一起。愛你的感覺意外地過于好了,一點都不符合我的本能,加迪爾,這好奇怪。我能想到唯一的解釋,就是如果你死掉了,也許我也會死掉……不是自|殺的意思,我沒那個勇氣,隻是一種身體的感受。否則我為什麼不吃掉你呢?那一定是因為你活着對我活着來說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吧。”
他暫停了一刻才繼續道:“你要知道,吃掉你的那個念頭,還挺,呃,怎麼說,誘蛇的……”
加迪爾一直安靜又專注地聆聽着,聽完後他也伸出手來撫摸庫爾圖瓦的臉頰、耳朵……
“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自私、最吓人的告白。”
“你知道我的。”庫爾圖瓦欣然欣賞了“自私”和“恐怖”這兩個詞,他對自己的認知從來都很準确,對于自己是個靈活爛人這件事情很滿意。
“但我還是好感動,我都不知道為什麼。”加迪爾不知不覺眼睛裡又挂上淚珠了:“我有感覺到你好像有一瞬間想咬我,但是我沒有躲,因為我又知道你不會的,我就是知道。”
“我也知道你的。”
他們又互相看了很久,很珍惜很珍惜地撫摸這彼此,動作毫無意義,就僅僅像是小動物下意識的接觸,永遠也不膩。他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彼此還沒有肌肉和胡茬,隻有軟綿綿奶香味和肉坑小手的時候,面對面躺在說着說不完的話,一直說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着了。他們沒有用慣常的尖銳語言、做|愛,而是漫長地擁抱在一起,比加迪爾大了一号的庫爾圖瓦把他完整地嵌入自己的身體裡,呼吸他的呼吸,心跳他的心跳,他感覺自己被挖走的肉終于又完整地回到了心裡。如果從天花闆上看,他們睡得像個圓。
但是大半夜的時候,庫爾圖瓦在心滿意足裡越睡越熱、越睡越熱後,他又一次變成了蛇。并且,依然感到溫度高得讓他不适。
而且還有熟悉又陌生的某種充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