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蒂第一次見到雷東多的時候,他還在皇馬的青訓裡踢球。所有俱樂部都喜歡用自家青訓裡的少年在主場做場邊球童,皇馬也不例外。俱樂部讓他們近距離觀看比賽、不斷關注場上形勢、及時地從有利于自家隊伍的角度在出界時把球給重新發回去,據說這很能看出一個年輕球員的球商,反而大夥是對此深信不疑的,都搶着想做每周一次的球童——畢竟這可是站在場邊看比賽的機會,而且運氣好的話他們還能拿到最喜歡的隊内球星的簽名。
作為當時已經十七八歲的青訓隊扛把子,古蒂和勞爾當然是教練的心頭寶,幾乎每次想去都能去。于是就在94-95賽季初的第一場比賽,古蒂站在綠茵場邊、媒體席前張着嘴呆得像個傻子。他的目光裡隻剩下了今夏才加盟來的雷東多,對方一襲白衣、長發飛揚的樣子宛如天神下凡。十八歲了才認偶像好像有點遲,但古蒂的人生似乎一直都沒有明确的時間軌道,所以他确實像個十二三歲的初中生一樣一把子栽進了迷戀的海洋。
過于複雜的情緒占用大腦太多部分,從而讓人類降職。從遇到雷東多的這天開始,古蒂的越努力越不幸也開始了,且幾乎是立刻起作用的——足球向着他飛來時,他沒有及時地抱住球觀察情況、按照指示把球發出去,而是依然呆呆地站在那裡望着遠處的雷東多,于是被足球給砸了個正着。
“哦!——”他身後的球迷發出驚呼,副裁判朝着他跑過來,比賽也暫時中斷了一下。
古蒂被滿臉尴尬,表情仿佛在說“他媽的我們主場球童怎麼這麼傻|逼”的工作人員給帶了下去,勞爾滿面擔憂地替補了他的工作崗位。這一場比賽同時影響了他們兩個人的命運——在下半場裡,正是評價勞爾在界外一個非常精準漂亮的開球,皇馬打進了制勝一球。
幾乎全隊都笑着來和勞爾拍了拍手掌,古蒂迷戀的雷東多也不例外,他非常贊許地誇獎了勞爾兩聲——那個球正是勞爾扔給他、他再從後場組織發起的。
“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在一線隊見面的。”他對勞爾溫柔地說。
勞爾腼腆又感激地沖着他笑了笑,腦子裡卻走神了一刹那——他在想是不是阿根廷人都喜歡留這種長頭發、對着别人甜蜜蜜地笑啊。他很喜歡的一個阿根廷球星加迪爾就是這樣的。
這就是雷東多和古蒂的第一次伯納烏同台。一方頭腦發熱瘋狂喜愛,另一方隻勉強記住了有一個被球砸到的笨蛋大齡球童。按照迷信的說話,一場關系的開始往往會影響它後來的命運,也許這種迷信有它的道理。反正在外來的日子裡,古蒂單方面的投入和雷東多的無視、不解與不關心從來沒有改變過。
芳齡十八開始追星的古蒂也沒有比初中生小女孩腦殘粉好到哪裡去。他開始無限關注雷東多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試圖模仿對方的一切,包括衣服香水手表乃至沐浴露(……)勞爾比他要早幾個月進入一線隊,被好友扒拉着問看到雷東多的洗發水是什麼牌子了嗎的時候,他深深地恐懼了。
“何塞!”勞爾用一種“媽媽我害怕”的語氣喊道。
古蒂稍微冷靜了一點,也多少有點尴尬地咳嗽了兩聲。他試圖解釋自己不是變态,但是卻更尴尬的發現如果不變态才不會問這種問題,所以他隻好向勞爾保證自己再也不會這麼誇張了。
勞爾看着他和雷東多同款的妹妹頭、同款的襯衫、同款的鞋子和甚至是同款的香水:……好一陣無語凝噎。他完全無法想象古蒂還能怎麼再誇張點。為了轉移好友的注意力,勞爾努力把他往積極的方面引導:“何塞,我想你馬上就會到一線隊裡來的,到時候你每天都能見到費爾南多不是嗎?那不是比現在這樣要好……”
幾個月後勞爾想一巴掌扇死那個樂觀的自己。進入主隊的古蒂比起之前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全方位模仿的同時,他的眼睛幾乎要黏到雷東多身上下不來了,迅速成為整個俱樂部上上下下的談資和笑料,就連球迷們都通過新聞媒體知道了皇馬更衣室裡的大型“單相思”事件,惹得一時間人人都喜歡拿這件事開玩笑。
古蒂還為雷東多對他的躲避和冷淡感到不知所措和委屈,每天早上他都像個狗勾一樣早早來到更衣室等待和雷東多一起踢球的新一天,但是阿根廷人進門時卻總是有意地低着頭回避視線,還在一段時間後申請把自己的衣櫃換到了離古蒂最遠的角落裡。
雷東多非常困擾。其實古蒂還在b隊的時候,他的事迹就已經廣為流傳了,但是那時候畢竟不在一起工作,也沒人把玩笑開到他的頭上,所以雷東多感覺還好,隻是不失禮貌地一笑而過。可是現在對方和他同處一個更衣室,身後每時每刻都粘着一雙眼睛的感覺已經夠糟糕了,每每發現古蒂立刻換上和他一模一樣的新衣服、手表乃至發帶的事實則更讓人倒胃口。雖然說球星也代言商品帶貨,粉絲以模仿偶像為榮,但是同為同事還要模仿到頭發絲、腳尖乃至氣味,就有點太離譜了吧!
而且古蒂都成年了,好大一小夥子,在雷東多面前還總是一副叛逆期桀骜不馴(太緊張了不知道如何溝通)的樣子。所以要讓雷東多大心眼裡去認可這是古蒂喜歡他,那可太他媽不可能了,他隻感覺對方是個學人精(……)或者是頭腦不好使。
頭腦不好使的感受和古蒂留給他的第一印象“在場邊呆鵝一樣被球給砸了”重疊在一起,構成了雷東多很長時間裡對他的基本認知。雖然厭煩、但是又沒法像小女孩一樣扯着對方的頭發尖叫“你再和老娘噴一樣的香水試試看!”的雷東多從其他的任何方面努力釋放自己的攻擊性,試圖和古蒂的人間尴尬行為單方面劃清界限。
在任何公共場合,他都對古蒂盡量采取公事公辦、盡量無視的态度;在私人場合,他就明目張膽地把對方當成空氣。面對媒體的好奇逼問,他就禮貌微笑明确“我們不熟”。
他最讨厭的問題莫過于“你認為古蒂像你嗎?”
誰會希望學人精真的學到自己了呢?雷東多被這個問題深深冒犯到,所以連微笑都懶得微笑了,直接說:“他隻有頭發像我。”
其實還有衣服香水洗頭膏啦……不過這些東西就和發型一樣,都是身外之物。雷東多這麼說,主要還是想從品格與能力上把自己和古蒂區分開。
在他這麼堪稱打臉的采訪過後,古蒂的行為稍微收斂了一點,好歹不再天天盯着雷東多猛看。他畢竟年紀小,做事一緩和,雷東多也不忍心太傷害他,對他的态度就好多了,最起碼不至于看到就冷個臉說重話,偶爾笑着目光交彙也不至于立刻挪開。勞爾都疑惑古蒂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雷東多了,說喜歡吧,他在雷東多面前總是一副讨人厭的刺頭樣,一句馬屁沒有,隻知道在背後沉默着買同款(……),瘋狂買周邊和吹彩虹屁;說不喜歡吧,那更不可能啊。
瞎子都能看出來古蒂有多崇拜和迷戀雷東多,不然大夥也不會天天開玩笑了。
如果能把這個相安無事的狀态勉強維持下去,事情可能也還不錯。但是讓人感到頭疼的莫過于複雜的人際關系很少有一對一的問題,到最後遲早會牽扯别人進來。在古蒂和雷東多的問題裡,牽扯進來的人不是每天小心翼翼端水、努力維護和平的好人勞爾,而是雷東多的國家隊隊友加迪爾。
說起來這本來真的和加迪爾沒關系的,但是誰讓媒體人最擅長牽線搭橋和扯關系呢?因為加迪爾完全是阿根廷相關的流量密碼,路上抓住十個阿根廷人采訪,問他們加迪爾在和國家隊内的誰談戀愛,十個人會言之鑿鑿地說出十個不同的答案,并和彼此毆打起來(……)這位過于放浪形骸的萬人迷型球員也許在場上沒法和馬拉多納比拼足球傳奇,但是在場下的花邊新聞卻是無人能及。更奇怪的是沒人覺得他是渣男,大家都認為他非常具有魅力,前任們也總是一副歡迎他随時回頭(…)的樣子,甚至連崆峒隊友們都能面不改色地對着鏡頭撒謊說“是的,昨天我和加迪爾在做。”、然後被周圍人搶走話筒:“他撒謊,和加迪爾做的其實是我……”
花邊新聞多到一定地步,就變成了一個梗,所有人都樂意開玩笑說“xx是不是加迪爾的情人”或“其實我是加迪爾的戀人”,并哈哈大笑起來取樂。
加迪爾本人也是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也總是一本正經地對着鏡頭說:“是的,巴蒂和我睡過,卡尼也和我睡過,我們三個一起睡過。你們還打算寫誰和我搞過?列個清單給我,我會記得下半年安排上的。什麼,疊戈?算了吧,他太粗魯了,我害怕。”這一類離譜的笑話,配上他美麗快樂的笑臉和閃亮亮的眼睛,總能把人逗得死去活來。哎,讨人喜歡的人就是這麼有趣,說謊話和真的似的,對所有離譜的绯聞都能從容認賬,于是謠言不攻自破,人人都喜歡加迪爾幽默豁達的樣子。還真像選妃一樣給他點绯聞對象,玩得那叫一個快樂。
所以雷東多在采訪時被無聊的人順嘴問了一句:“古蒂和加迪爾相比,你怎麼看呢?”
雷東多當場愣住了,他倒是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可他的表情比一萬句話還傷人。反正回看播放的古蒂很清晰地從他的臉上讀出了他的心情,所有人都能讀出來:古蒂和加迪爾怎麼能比呢?
就好像有人問他你怎麼看螞蟻和大象的大小一樣可笑。
這樣的表情當然不會維持太久,因為雷東多不會讓自己一直這麼失态的。他又挂上了禮貌的微笑,對記者明确地說:“加迪爾是我最珍愛的朋友,請别再拿他開玩笑啦。”
勞爾很擔憂地發現古蒂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轉移到了加迪爾身上。他總是去看對方的比賽、采訪和别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跨國購買二手阿根廷報紙。不過比起對雷東多的喜愛,他對加迪爾的态度就顯然是帶着三分窩火和無法自控的賭氣了。這種關注就是那種很小孩子氣的、情不自禁的,想知道自己喜歡的人那麼溫柔在意的對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的那種關注。古蒂甚至算不上是吃醋,他哪有吃醋的身份和資格嘛。他就是單方面對着空氣産生情緒和互動,就像他和雷東多的相處模式一樣。
于是他知道了加迪爾的生平往事,知道了他的各種成績和習慣,知道了他無邊無際的绯聞對象(……)看了太多加迪爾的後果就是他睡前腦子裡都不是長發飄飄的雷東多了,而是正在球場上兇猛帶球的加迪爾,風吹過他寬大的衣袖,美麗的金發晃動跳躍着。美麗,耀眼。古蒂夢境充滿了酸澀,他甚至在最自私的内心深處都沒法讨厭加迪爾,從頭到腳都挑不出他什麼毛病來,于是他隻能轉而去讨厭自己。他讨厭不夠完美的自己,讨厭這個不被雷東多喜歡的自己。最後,他讨厭這個讨厭自己的自己。一個甚至不再自信的古鐵雷斯,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他嗎?
古蒂就這麼度過了他在皇馬一線隊的第一個夏休期。他的狀态不大好,每天無所事事地出去開車、喝酒,還和朋友一起搞了一個樂隊,發行完全賣不出去的唱片。但同一時刻,皇馬隊内的南美球員們卻正在家鄉的土地上熱情似火地拼搏着——美洲杯又雙叒叕不準時開賽了,不過管他呢,有球踢就得沖啊。
在南美粗放的足球環境裡,參加國家隊絕對是配得上英勇獻身四個字的,不開玩笑。每一個去的球員都做好了斷腿的準備(……)而歐陸的俱樂部們也放松不下關心的心情,恨不得球員們得個感冒什麼的過去就算了。不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球員們喜歡聚在一起看球,畢竟南美大牌球星雲集,而且夏天也沒有别的比賽能看了,歐洲杯不是今年辦,世界杯更是早着呢。勞爾很小心地避免在有古蒂的時候收看阿根廷隊的比賽,古蒂自己也覺得他可能少看點雷東多會好些,但是腦子是一回事,身體是另一回事。腦子告訴他:嘿,你清醒一點!靠近雷東多會變得不幸!身體:半夜誠實地隔着時差蹲在電視機前開始看比賽。
古蒂放棄掙紮了,反正現在沒人看着他,随便他怎麼樣在客廳裡激|情蹦跳、為雷東多歡呼都無所謂。然而比賽到結束時他的笑容消失了,倒不是因為阿根廷隊輸了,恰恰是因為他們赢了,進球的加迪爾潇灑地張開手臂跳到雷東多身上,興高采烈地低頭親了他一口。
雷東多是那麼開心,擡起頭來看加迪爾的視線簡直能流淌出蜜來,古蒂覺得可能是現場的太陽太大了,照出錯覺了。盡管加迪爾下一秒就被巴蒂從雷東多的身上給摘了下去,古蒂的心情也沒有好起來。
盡管是南美的冬季,阿根廷還是像火山噴發一樣熱着——他們捧起了這一屆的美洲杯冠軍獎杯。賽事熱度還沒消散的幾天後,一道重磅轉會新聞就把大夥的頭都給砸暈了:皇家馬德裡砸了2500萬英鎊的天價違約金直接從河床隊買下加迪爾,這條新聞令人震驚的緣故遠不止這個可怕的天文數字,還在于加迪爾竟然願意挪窩了——他被歐陸球隊求買不是一年兩年了,但就是樂意在國内踢球,死活不走,那能怎麼辦嘛。
現在這算是什麼?是和俱樂部鬧矛盾了嗎?
“哎,可不是我情人太多了,煩惱嘛。”加迪爾在發布會上,毫無面對直播鏡頭的壓力,繼續一臉誠懇地胡說八道:“本來沒奪冠還好的,奪冠後人人都要找我,我累死了呀!我出去躲躲,過兩年再免費回來。”
台下哄堂大笑,沒人把他的話當真。但是看加迪爾開自己的玩笑也是一種樂趣,所以娛樂報紙第二天也裝模作樣地認真瞎編:加迪爾為情轉會,雷東多成功上位……
古蒂就這麼懵逼地發現在讓自己的心情一團糟的兩個人竟然就這麼要成為他下個賽季的隊友了。而且更離譜的是,他比預想中還要早的、毫無心理準備的就見到了加迪爾,因為勞爾熱心腸地舉辦了一個隊友小派對,而雷東多把剛搬到馬德裡不久的加迪爾也給帶過來了。
加迪爾沒用幾分鐘就和所有人都混熟了,甚至能精準地記住和喊出每個人的名字。他看起來就是天生的社交動物,明明也沒幹嘛,但是他美麗的外表、肢體和說話的方式,乃至是咬字的重音都讓人覺得特别舒服似的。而且他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太迷人了,簡直有什麼動人心扉的魔法出現,讓這張笑臉一下子就能照亮人的心靈似的。
這魔法的名字可能就是美貌吧。古蒂郁悶地躲在角落裡喝了一杯酒。他不打算去和加迪爾說話,畢竟雷東多就站在那裡,他不喜歡我……但是想到這一點,古蒂忽然又覺得有火氣從腦子裡沖出來。他幹掉了杯子裡所有的酒,想着,媽的,憑什麼我就要躲着?我倒要看看在加迪爾面前他看到我還是不是一張不開心的臉?還是繼續笑得這麼高興?
他幾乎是帶着一種挑釁的燦爛笑容去握了握加迪爾的手,還借機也很自然地和雷東多擁抱了一下,詢問他“費爾南多,你最近還好嗎?”,仿佛雷東多沒有不允許他喊自己的名字,也仿佛他們關系很不錯似的。
勞爾生怕他表演什麼當場發瘋,笑容都僵硬了,伸出手來放在他的後背上用力拍了拍,警告他别發神經。古蒂還是那副挑釁的、滿不在乎的微笑,明明是來認識加迪爾,他卻意外大膽地一直盯着雷東多看。
然而阿根廷人完全不為所動。他臉上溫柔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親昵地偏頭和加迪爾又說了兩句什麼,于是古蒂看到加迪爾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用和對别人沒有區别的迷人語氣同他開開心心地問好:“你好呀,何塞。你好可愛。”
他的表情是全然的真摯和快樂,顯然是喜歡像古蒂這樣的漂亮小子。雷東多看着加迪爾的臉又笑了起來,表情柔和又專注,還有點無奈,顯然是有種“真拿你沒辦法”的味道。明明得到了溫柔又友善的對待,但古蒂卻莫名感覺自己像一條狗在路上,忽然被人踢了一腳。
他灰溜溜地又回到自己的角落裡,暴躁地拒絕了别人的關心,連勞爾都被他趕走了,隻剩他自己一個人喝悶酒,和無法自控地去偷偷看加迪爾和雷東多在幹嘛。等看到他倆一起出門去走廊上時,他醉醺醺地站起來也跟了出去看看——反正已經夠糟糕了,古蒂想,還能他媽的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嗎?
還真能。
他顫巍巍地從牆後面伸出暈乎乎的腦袋,看拐彎的角落裡雷東多和加迪爾在擁抱,或者說雷東多把加迪爾抵在牆上。古蒂看不清他們有沒有接吻,可能是沒有的,因為他能聽見他們一直在說話。
加迪爾:“他好可愛啊,那個何塞。”
古蒂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那個何塞”好像以及可能八成一定隻有是他來着。
雷東多可能是把臉埋在了他的頸窩裡,所以聽起來聲音悶悶的:“隻有臉好看,其他哪裡都刺頭……”
古蒂一下子縮回了頭,他被手心裡的疼痛喚醒,于是舉起手來,發現自己早已把指甲掐進了肉裡。沒破皮,沒流血,但也夠他醒醒的了。
“你喝醉啦,費爾。乖……”
他在離開前最後聽到的隻有加迪爾模糊、微啞又溫柔的聲音,于是忍不住又探頭去看了一下,結果竟然正對上加迪爾明亮的淺藍色眼睛。加迪爾像是一點都不意外,一邊撫摸着雷東多的頭發,一邊沖着他綻放了一個迷人的笑。在那個電光火石的瞬間,他簡直像是被扒了皮扔到廣場中間一樣,火|辣辣的羞恥感讓他當場掉頭就跑,外面的人被他吓了一大跳,勞爾追了一路都沒追到他,幸好他還有理智沒酒駕,而是跳上了一輛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