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大驚失色,沒料到自己在師弟心目中的形象,是如此□□。
他喃喃道:“這法寶不靈。對,肯定不靈。阿響你其實不是這樣想我的吧?我有這麼過分嗎?”
裴響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一個字都沒說,轉開臉閉上雙目。
“什麼意思?喂喂,我客觀上是胡言亂語沒錯,但我主觀上非常純良——”白翎話沒說完,被忍無可忍的裴響扶着雙肩,轉向了小姑娘。
好在法寶的品級低,也沒迷惑小姑娘多久。她抱頭猛搖兩下,霍然睜眼,道:“呔!你個假貨!”
她揚手就打,幸好看見白翎,及時停住了。
小姑娘大喘氣道:“咦?我恢複正常了?可惡的壞東西,假裝成前輩你騙我呢,幸虧我把他逼出了破綻。”
白翎奇怪她又是如何看出來的,小姑娘撓撓頭,說:“我掏出一瓶丹藥,假裝是我煉的,問他們誰敢吃。他倆都不吃……”
白翎無言以對,隻得鼓掌。不料,一聲爆喝在他們身後響起,紅衣刀修忽然發狂,拔刀出鞘。
他的金環古刀近半人高,掀動罡風,襲向人群。顧客們大部分沒反應過來,然而刀意迫近,猛地分作數截,詭異地改變了路徑。
一道混在人群中、準備開溜的身影被數截刀意洞穿,慘死當場。
下一刻,客人們的驚呼沸反盈天。人們四散奔逃,隻剩錢掌櫃領着護衛們,前去驗屍。
斷成幾塊的散修掉在地上,懷裡滾出一面銅鏡。鏡面裂成八瓣兒,正是迷惑白翎幾人的法寶。
白翎張了張口,看向刀修,發現他頭上的鬥笠不見了。
再看散修的屍身上,正蓋着一頂鬥笠。原來他逃跑時又偷了東西,順走刀修的鬥笠作僞裝。
楓紅的身影走向那堆殘屍,沉默地拾起鬥笠,重新戴在頭上。
小姑娘退後半步,讷讷道:“小偷……死了嗎……”
刀修像是沒聽見一般,擡手召來一物,正是散修的芥子袋。主人死後,芥子袋失去靈力維系,刀修輕輕一捏,便将其爆開。
大把雞零狗碎的玩意兒掉出來,被刀修揮袖吸入自己的袋中。僅剩一隻鐵盒,他信手抛給小姑娘,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姑娘慌忙接住自己的丹藥,沖他大搖大擺出門的背影喊了聲“謝謝”。
錢掌櫃似乎對處理類似事件有着豐富經驗,很快安排好了收屍的、打掃的、甚至通風換氣的,再把一個形似掃地機器人的法寶放在地上。不消片刻,已完全看不出散修屍體的痕迹。
白翎自言自語:“好狠辣的刀法……沒波及别人,隻沖小偷去的,自己的鬥笠還一點沒壞。他是不是懶得辨别幻象?所以直接砍法寶。”
半晌沒人理他,白翎回頭一看,裴響仍面色陰郁,沉浸在幻覺的沖擊裡;小姑娘則捧着失而複得的煉丹作業,心有餘悸。
白翎也因師弟對自己的印象太差勁了而傷懷,所以背着手溜達到小姑娘身邊,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晚上一起吃飯不?”
“啊……前輩,你們喊我阿花就好。我、我不吃飯,我想回家……不對,回我的師門……唉,好不容易說服師尊,讓我獨自出來聽學論道的。沒想到發生這種事……不管怎樣都謝謝你們了!前輩再會。”
小姑娘魂不守舍,勉強擠出笑臉。她對白翎和裴響深深鞠了一躬,挑出一瓶品級最高的仙丹塞給白翎,也急匆匆地跑出了商行。
阿花的雙肩背簍一晃一晃地遠去,白翎收回目光。
—
“噗通”一聲,白翎陷進松軟的大床裡。
他離開商行前,向錢掌櫃囑托了一件事。若再見到姓尹的紅衣刀修,一定問他願不願意接一單保镖生意。
距道會尚有三周多,雖說有師兄給的鈴铛,但白翎不想事事麻煩他。待了結了問鼎一脈,白翎計劃帶裴響四處逛逛,見些世面。
因此,一名便宜靠譜的保镖非常重要。
聽尹姓刀修說什麼“時間不多了”,而且他對丹藥照單全收,顯然有急需之物。白翎手頭還有四十枚塔印,或許能支付他想要的報酬。
屏風後響起水聲,是裴響在沐浴。
小師弟有潔癖,早晚各洗一次澡。反正他自己劈柴燒水,白翎便一直随他。
不過,諸葛悟建房子的時候沒考慮浴室。修真界的人們沐浴皆在屋内,一般往澡盆浴桶裡倒熱水,泡着洗洗涮涮就行。
所以,裴響不可能去别的屋子洗、也不會到野外供靈獸圍觀,便隻能和白翎同處屋檐下,用屏風擋着沐浴了。
以前他都會将屏風拉平,左右緊貼牆壁,确保一絲縫隙不留。今日卻比以往更甚,他竟然不辭勞苦地找來幾片大芭蕉葉,連屏風上面都擋得嚴嚴實實。
白翎傷心了。
法寶讀取裴響的記憶後,捏造他的幻象欺騙裴響,盡說些色魔台詞。在裴響心目中,師兄居然是如此形象麼?
兩人回到折雨洞天,一路沒說話。
白翎自知平日口無遮攔,戲弄師弟,定會讓他害羞。但他沒想到,戲弄師弟的後果是被當成了色情狂。
饒是沒心沒肺如白翎,也油然而生一股失落。他上輩子和同學們插科打诨,同齡人講笑話葷素不忌,這輩子好不容易碰到裴響,還以為終于有個嬉戲打鬧的對象了。
不成想,小師弟是一株凜然不可侵犯的含羞草,碰一下就天崩地裂。白翎空有一身樂子,卻無用武之地,一時間了無生趣。
他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裴響對他格外敏感。白翎思來想去,隻能想到一個原因:莫非,是因為他要雙修才能進境的功法?
裴響的性子冰清玉潔,想來是受不了此等行徑的,怪不得對他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