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心念一動,沖他喊道:“葉琅!你姐姐叫葉琳吧?”
此話一出,怨靈似乎轉動了一下身軀,揮舞的利爪也慢下來。
琳琅琳琅,琳在前琅在後,白翎猜他們也是一對姐弟,果然沒錯。可是怨靈若能正常溝通,就不叫怨靈了,下一霎咆哮震天,怨靈被大大激怒,一掌拍碎了第七條陣軌!
寶旗漫卷,緊緊地纏上怨靈身軀。門神的雙眼精光畢露,邪氣高一尺、法寶高一丈,好一番搏鬥相持。
裴舅爺抓住機會,沖到白翎身後,抖若篩糠。白翎剛想笑他兩句,院門再度大開,諸葛悟與駕鶴一脈同時趕到。
諸葛悟并攏二指,打出一道劍氣。此招氣貫長虹,聲若驚雷,直奔怨靈而去。
白翎心下咋舌,正感慨葉琅死無葬身之地時,忽然覺得懷裡一空。一團東西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擋在怨靈身前!
“裴響!”
白翎臉色變了。
他從未有此刻像現在這樣,眼前的一切皆放到極慢。
絨布偶竟然掙脫了法訣的限制,眼看要被萬鈞劍氣擊中。而白翎在一瞬間身形閃動,看過卻沒認真練過的神行術浮現在腦海,刹那間融會貫通。
他隻來得及抓住絨布偶的腳往下一扯,依然被劍氣波及。
霎時間,空中響起鏡面破碎的聲音。白翎身前浮現了一道巨大的法印,一閃即逝。即便如此,駕鶴一脈的弟子們還是驚呼出聲,認出了它的來源:
“夢微道君親筆!”
化神期修士留下的護身符,為白翎擋住了緻命一擊。
生死關頭,他記起了三百年前入門的場面——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紫衣銀劍的劍仙遙遙向他畫符,将保命的法印藏在他額心。
白翎一骨碌落地,諸葛悟已閃至身側,抓住他的手。怨靈在消散,即便有白翎分擔,依然敵不過元嬰期修士的捏訣劍氣。
“先看裴響……”
白翎喃喃地翻過絨布偶,隻見他的五官流出紅線,已是七竅流血。
諸葛悟道:“他自己飛出去的?”
“對,他突然沖開了法訣,神識受損肺腑破裂……師兄,怎麼辦?先把他變回人形嗎?”白翎一時間手足無措。
“不可,化形術簡化了他的髒器,勉強還能運轉。但若回到人形,頃刻便會斃命。”
諸葛悟召動一尊香爐,将裴響置入其中。
他道:“師弟先由我保管。這尊瑤池鼎,據傳是太上老君用過的煉丹爐,内有我多年累積的天材地寶,且看他個人造化罷。”
白翎兩手空空,仍望着掌心不語。
駕鶴一脈的弟子們聽他喊一個絨布偶師弟,滿腹疑雲而不敢言。唯有一人嘟囔道:“已經把怨靈除了,他還在發呆幹嘛?”
裴舅爺滿頭大汗,整個人水洗過一般,癱倒在地。黑氣在院中四散,窸窸窣窣地遊向空中,寶旗與鈴铛皆恢複原狀,飛回各自的主人手裡。
“嗤”的一聲,燭火變回了紅色。似紅油倒入院落,塗滿四壁。
白翎忽然說:“師兄,借你的劍一用。”
諸葛悟沉默片刻,“千恨”出鞘,低吟待命。
白翎握住劍柄,徑直走向裴舅爺。衆目睽睽之下,他提劍指向裴舅爺的咽喉,道:“走。”
“白、白仙長!你瘋啦?”裴舅爺連忙用眼神向漱玉真人求助。
駕鶴一脈的後生們同樣被白翎吓了一跳,紛紛喝道:“姓白的,你怎麼遷怒于人呢!”
“我就說他有毛病,終于裝不下去了吧……”
“肅靜!”漱玉真人一聲令下,再無二話。她對裴舅爺道,“既然白師弟要你走,你走就是。我且待看看,究竟誰心中有鬼。”
白翎将劍一揚,劃出血痕。裴舅爺不情不願地邁步,倒像在拖延時間。
白翎笑道:“快裝不下去的是你吧,裴舅爺?還拖拖拉拉做什麼,等我們去給你外甥女收屍嗎?”
“你胡說什麼!聲兒她、又關她什麼事?葉琅已經沒了,聲兒還能有什麼危險?你等着,她肯定馬上就到,她會給我撐腰的,你個遊手好閑的廢物!”
裴舅爺罵罵咧咧,聽得白翎笑容更盛。
他說:“好好好,果然露出了馬腳。喂大叔,你從哪聽說的我是個廢物啊?我才來你們家幾天,難道那幾位閑話說到你跟前去了?”
他餘光一掃,看過駕鶴一脈的師弟師妹們。漱玉真人道:“在下以手中劍起誓,絕無此事。”
裴舅爺愣了下,說:“我外甥要進你家門,我自然會去打聽!馮力士出自霁青道場,我托他打聽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畢竟是我名聲響亮嘛。不過漱玉真人給了你寶旗,師兄他給裴家主的鈴铛也到了你手裡,你是完全不擔心裴聲遇害啊?換句話說,裴舅爺,你老實告訴我。”
白翎的手緩緩上擺,劍尖從咽喉滑到下颔,迫使眼前人把頭擡高,露出驚慌失措的臉。
他笑吟吟地問:“你知道怨靈一定會來殺你,因為他要為姐姐葉琳報仇,對吧?你腳下的七重法陣是誰畫的,嗯?難道是你自學成才?騙鬼的三名死者,到頭來,死的隻有葉琳一人!劉大師保着你,我們也幫你除掉了怨靈,還有那個馮力士——”
白翎一怔,電光石火間想通一切,蓦地轉向其他人道:“糟了,快回裴聲住的主樓,她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