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揣着寶貝師弟,街溜子似的樂呵呵出門。
他倒是實誠,主動向侍女們坦白了拐走師弟的罪過,并稱自己一定用三魂守護他、用七魄關愛他,讓她們放一百個心。
侍女們不了解他在道場的風評,看他容貌鮮妍,實在很符合對仙家小郎君的期望,不敢阻攔,隻說去與家主通報一聲。
白翎則問了裴小姐中毒身亡的地方,前去一探究竟。
三名死者,若算上被鬼纏身的裴舅爺,總共四人,其中三個皆與葉琅有直接關聯。
白翎将絨布偶塞在領口,一路念叨着已知的線索,道:“反正呢,先查特别的。隻有裴小姐和葉琅無關,自然先去找她。”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裴響臉上的紅暈慢慢散去,顯然為家事思慮,對不靠譜的師兄放下戒心了。
白翎又道:“幫你家解決問題,你要如何報答我呢?會不會以身相許呀師弟。”
絨布偶的臉色“唰”地變青,又對他狠狠警惕起來。
白翎完全沒有察覺,毫無心理負擔地口花花了半天。順着侍女們指路的方向,他來到一座花苑。
裴家經營香料生意,對花草制作的香膏也頗有研究,尤其是家主裴聲,在宅邸裡劃分了大片花林。
本來侍女們要為白翎領路,但提及裴小姐,她們難抑惶恐,不知是見到了什麼。白翎便沒要她們跟來,獨自踏進這片陰氣籠罩的芳菲。
他修為淺薄,本不該妄動。
不過名門弟子有個好處,就是人人身負師尊親筆的護身符。平日不顯,唯有性命攸關時,能護弟子周全。白翎三百年來,沒用上護身符一次,巴不得碰到個不長眼的怨靈,好讓他體會一下師門福利。
此時四下阒靜,連蟲鳴聲也無。很快,一陣殘留的腥臭味撲鼻而來,白翎不由得在面前扇風,循着氣息源頭,來到一座亭子。
亭子由花崗岩打造,地上一灘人形的焦痕,煞是醒目。地闆被腐蝕得凹凸不平,花花綠綠的顔色估計是無法祛除的膿血,仍黏附着岩石。
白翎老實地捏着鼻子,太陽穴隐隐作痛。
此地的空氣依然污濁,再待下去,他不被殘存的毒性藥倒,也要被過于刺激的屍臭味熏暈了。
果然偵探不是誰都能當的。白翎原路返回,直到離了花林,才使勁晃動被花香和屍臭交替攻擊的腦袋。
他掏出師弟一看,發現裴響的絨面臉蛋已經憋成了紫色。
“啊,對不起!忘記我的掌上明珠了。”
白翎沒忍住笑,一面走一面說:“你果然是睡着了而已,呼吸什麼的都沒問題。嗯,又發現了一個異常哎——馮力士在屋裡被殺,劉大師自焚于室,至于裴舅爺嘛,睡覺的時候感覺有鬼,當然也在房子裡咯。隻有裴小姐死在外面呢,家中橫死兩個人,她怎麼還往外跑?膽子真大。”
白翎自言自語:“莫非裴小姐有不為人知的一面?白天是大家閨秀,晚上行俠仗義,江湖人稱……”
明明裴響的眼睛是兩條橫線、嘴巴也抿得平直,但白翎說着說着,從師弟的簡筆畫臉上看出了一分鄙視。
他道:“好吧,不瞎猜了,死者為大。嗯,找你姐姐去,她最了解裴小姐吧?”
白翎的方向感倒是不錯,憑記憶摸回了裴家主樓。不過一問門口的侍女才知,人去樓空,裴舅爺請諸位仙長去挖磨盤了,迫不及待要鎮壓怨靈。
裴聲則因緊繃了數日,将事情拜托給仙長們,暫且在後宅休息。
白翎在打聽消息和看熱鬧之間,果斷選擇了看熱鬧。他快步奔赴裴夫人的故居,也就是拘禁葉琅魂魄的地方。
管家守在舊院門口,白翎問明方向,穿過蕭瑟的草木。
看得出來,裴聲一直遣人打理着母親故居。可是年代久遠,宅内寒氣森森,白翎凍得哆嗦,把裴響抱在身前取暖。
終于,他一眼瞧見諸葛悟墨藍織金、背負雙劍的身影,喊道:“師兄!”
諸葛悟見到他懷裡的絨布偶,無奈道:“你……”
白翎:“嘻嘻嘻。”
諸葛悟道:“那你可要看好了,别讓師弟落入奸人手裡。”
白翎道:“晚啦,晚啦!他已經落入我手裡,還能更慘嗎?”
諸葛悟沉默片刻,困惑地說:“他的臉色好像綠了。是我的錯覺麼?”
白翎忙把師弟拿出來觀察,心虛地捏捏他臉蛋、揉揉他腦袋,假裝親切。
駕鶴一脈的弟子們忙來忙去,在漱玉真人的監工下,布好法陣。
白翎忍不住問師兄:“我們不去表現一下?裴舅爺都喊漱玉真人姑奶奶了。”
諸葛悟道:“無妨。師弟不是睡着了嗎?而且在你手裡。”
白翎:“你的意思是……”
諸葛悟笑而不語。
白翎狠狠點頭,強忍笑意。沒錯,反正師弟已經到手了,如果他們先破了案,就是兩全其美,賣師弟一個順水人情。
但如果駕鶴一脈快他們一步,那帶着師弟跑路便是。展月老祖欽點的徒孫,隻要帶回師門,一切好說。
漱玉真人還是太正直了,秉承着先達要求、後拿報酬的想法,所以布置好消除怨靈的法場後,才向裴舅爺提出,去探望裴響。
裴舅爺離得救隻差一步,怎麼也不肯放她走,急得老淚縱橫。他再三賭咒發誓,哪一脈鏟除邪祟,他就用性命擔保裴響去哪一脈門下。
說是“擔保”,實則“脅迫”。
白翎看在眼裡,沖漱玉真人道:“真人啊,不用擔心,我已經見過師弟了。他有法寶青玉案護體,隻是睡着啦,你們放心除邪吧!”
漱玉真人和裴舅爺聞言皆一愣,駕鶴一脈的師弟更是跳出來說:“你、你怎麼自己偷偷去?都沒經過主人家同意,好不知禮數!”
諸葛悟微笑道:“是我讓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