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旎回頭見他一臉正兒八經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夫一妻麼,就是不能納妾的意思呢。”說完還揶揄地用肩膀頂了頂魏烜,“怎麼樣,王爺要不要再好好考慮一下,這損失可大了。”
“本王對有許多姬妾本來也沒什麼興趣。”
他垂眸睨着她幸災樂禍的樣子,轉開了身子,以手握拳,虛虛咳了一下,“千年之後的人皆是如此嗎?一夫一妻?”
蘇旎開完玩笑本不打算糾結在這個問題上,正垂了頭整理兩人帶出來的包袱,從中取出了針包。這次出行走的匆忙,針也隻能倉促請軍中會做武器的人打了五枚,權且應急。聽到這話便愣了愣,道:“這是個還挺難回答的問題呢。”
“要真的說起來,雖然法律有所規定一夫一妻,但是許多人……其實也不太做得到。畢竟這是人性,再者,人一生中所遇到的人和事太多了,每個人隻能要求自己,卻無法要求别人。”說了這句之後就接着忙碌手上的事情,仍是不願意深談的意思。
見她始終回避談自己的态度,一直是别人别人的,他終于有些緊了眉頭,想了想便又轉悠了回去,從背後摟住了蘇旎,雙手擋下了她忙碌的手,在她耳邊輕聲問道,“别人我也懶得管,但是本王隻你一人。”
蘇旎乍一聽心中倒是頗有些感動的,本來她并不是能被糖衣炮彈輕易打中的性情,隻是經曆了這一世的許多事情之後,她開始理解讓像魏烜一般的人說出這些承諾來,實屬不易。不僅是因為他所在的位置,身份,也是因為他的脾性,輕易并不許諾。
她轉身投入了魏烜的懷抱,也摟住了他的腰身,問道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容許自己在此刻深深沉浸在當下的甜蜜之中。
未來太多不可知,若是那時她被阿爾欽強了,或者被邢彥帶走了,也就沒什麼然後了,更是沒有了再見到魏烜的可能,興許那會是她人生的一個巨大轉折點。正是因此,她無比地珍惜每一個當下,未來有太多的不可知,她不打算再提前杞人憂天了。
“好,你隻有我,我也隻有你。”
隻是不知為何,魏烜卻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中傳出一陣嗡嗡的震動,讓她有些生了惱,“怎麼?要了人山盟海誓,完了還取笑我?”
她擡頭瞪他,卻被他一把摟緊在懷中,埋首她的頸窩中。
他們正在笑鬧,氈房簾卻被拉了開來,“嘻嘻!”小姑娘的笑聲忽地從門口傳來。
二人聞聲皆是一愣,急忙放開了彼此。
魏烜背轉了身過去,蘇旎含笑瞥了他一眼,才迎上去,“小妹妹,可是首領有事通傳?”
小姑娘約莫着十一、二歲的模樣,臉頰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黑亮黑亮的盯着兩人來回看,笑嘻嘻的點了點頭,“嗯呐,首領讓我來請二位去晚宴。”
部落的晚宴和中原的晚宴很是不一樣,有不少瓜果,肉幹,以及最重要的一道菜便是圍了篝火烤全羊,就着一碗奶酒,很是暢快。
二人遠到是客,部族中人對他們很是熱情,不僅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們,還要明日清晨首領親自送他們去王帳所在的地方。蘇旎本以為兩邊邊境如此緊張,他們興許見了中原人也會充滿敵意,原來竟是她有些小人之心了。
一碗馬奶酒下肚,渾身熱氣就從腹中騰了起來,蘇旎的臉頰也被火光映得紅彤彤的,人也跟着一同宴飲的部族衆人豪氣了起來,從來沒怎麼喝過酒的人也要舉着第二碗就找人幹杯了。
沒成想,才剛将碗舉起來便被魏烜轉手拿了開去。他矮下身子,輕巧地就将蘇旎馱舉了起來,身後連聲起了吹哨喝彩聲,他大步流星地将喝醉了的蘇旎馱回了氈房。
周遭忽地安靜下來之後,蘇旎才覺得酒勁兒就上頭了,天旋地轉不說,還心跳加快。尤其是看見了魏烜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她擡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眼睛緊緊閉着,眉頭微蹙,隻覺得難受,就将頭埋進了魏烜脖子,他身上溫暖清冽的氣息能緩一緩她的難受勁兒,渾然未覺把着她腰間的手蓦然一緊,人就被壓上了塌。
瞬間她整個人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的火熱,又覺得身上壓着的這個人将她擁得緊,有些喘不上氣。腰帶一早就被扯開了,他火熱的唇印在了會令她顫抖的地方,猛然間就覺得胃中一攪,她便使勁推開了他,還沒做起來便哇的一口吐了出去。
這一夜約莫着是折騰了許久,待到天蒙蒙亮時蘇旎就醒了。喝大酒一般睡得不好,也不知道是誰說喝酒能睡覺的,她是一點也沒睡好,睜眼的那一刻就被頭痛暴擊了一瞬。
氈房中很是溫暖,房中火堆隻剩些微火星飄蕩,她好容易坐了起身,前一夜宿醉的回憶便如小電影一般在腦中給她清晰的回放了出來,在“哇!”的那一下之後,她頓時瞪圓了眼睛。
房中沒有異味,地上被處理得很幹淨,蘇旎回頭才看到趴着在塌邊睡着了的魏烜,隻着了内衫,想必外袍是弄髒了,頓時心中生出許多的愧疚來。養尊處優的天皇貴胄,這一生隻怕還沒有照顧過誰,如今事事都是靠他照顧,且天亮之後還得趕路,怕不是累壞他了。
她還沒怎麼動卻也驚到了魏烜,他擡眼幾乎隻是一瞬的迷蒙,眼神便恢複了清明,二人視線對上竟是都頓了頓。
“昨夜……對不住。”蘇旎開口,說話聲音就越來越小。
魏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内衫,昨夜折騰了半宿,胸前盡是褶皺,索性就站起了身來将内衫直接脫下,從包袱中拿出新的衣裳換了上去。
他絲毫也沒回避地在她面前換衣,渾然不覺自己被她看了個正着,一轉頭見蘇旎臉頰有些泛紅,正呆呆地看着他。忽覺好笑,便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向上擡起,“以後不許這麼喝了,就這點酒量真不夠看的。”
他身高腿長,衣袍上腰帶都未系上,一身腹肌就這麼呈現在蘇旎眼前,就着清晨的淺藍光亮将肌肉的光影刻畫得更加深刻。蘇旎好不容易将視線挪開,擡眼去看他,說他生氣吧,卻是嘴角帶了絲若有似無得笑意,說是開心吧,蘇旎委實不知他有什麼可開心的。
她輕輕地“哦”了一聲,小到好似從鼻腔中哼了出來。
魏烜聽了這聲輕哼手上似是一緊,眼神陡然變深,隔了一會兒才松開了手,“不要老想着勾搭本王”,便轉過了身去系上帶扣,“過來幫我。”
蘇旎抿了唇角,小聲腹诽,“哪有……”仍是乖乖地上前替他着裝。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牧帳的尖頂上還隐隐有着一層冰霧尚未散去,金色的陽光已如箭矢一般刺破了青藍的穹頂。
昨夜新落的雪原霎時化作綴滿碎鑽的銀緞,清晨的草原,如同被金光親吻過一般,璀璨光潔。
十二歲的部族小姑娘攥着銅壺鑽出氈房,羊皮靴踩進雪窩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她阿姆在牛圈旁擠奶,木桶裡騰起的熱氣與晨霧交融,凝成珍珠串懸在母牛琥珀色的睫毛上。
帳篷釘上的冰棱很快就開始滴水了,當第一縷完整的陽光終于吻上遠處的雪山頂,整片草原忽然活了過來。"咩——"一聲頭羊的呼喚,羊圈便開了閘,頭羊脖頸上的銅鈴叮鈴鈴響了起來,牧羊犬立刻化作離弦的箭,唰地沖了出去,它奔跑時揚起的雪塵在陽光下灑着金粉,帶着羊群一點點走遠。
“睡得好麼?”首領笑眯眯地牽着兩匹馬走近蘇旎問道。
看着她一臉的心知肚明,蘇旎臉上略略有些不好意思,隻點了點頭,再一次地感謝了首領的招待。
“這是我族的古麗娅,擅騎射,會些拳腳功夫。這次一定要跟着我,一同送你們去王帳。”首領阿伊紮笑着擡了擡下巴,示意另一邊牽着一匹白馬袅袅走來的少女。
少女果然明豔如驕陽,圓月一般的臉上,绯紅的兩頰,烏黑烏黑的一雙大眼頻頻看向一旁整理馬鞍的魏烜,顧盼生輝。她身上穿着火紅的皮裘騎裙,下面一雙高到小腿的深褐色皮靴,黑得發亮的辮子也穿插綁了一根細細的紅棕色皮制發帶,整個人看起來如同草原上顔色最豔麗的紅色漿果,帶着刺又鮮甜多汁,誰見了都得心癢癢。
相比之下,蘇旎就寡淡了許多。本就是奔波了幾日,總是穿着青灰白的衣裙,不着雕飾……她細膩的皮膚經過這幾日奔波也被北風撩出了些粗糙感,她忍不住悄悄地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又擡眼去看一側的魏烜。